这个人和他差不多高,和他差不多体型,长相熟悉又陌生,盯着看了一会,他头皮嗡地一麻。
从前每日在镜中,他会看到差不多的面容。
“……你来做什麽?”
“我来替你死啊。”
“为什麽……”
“这有什麽为什麽,”那人满不在乎地丢开残破的瓦片,在碎瓦堆里翻找着更合适的,“干这个早晚都是死,死了埋进皇陵不比没名没姓强?”
燕祯已经快无法思考了,只从对方微散的领口看见他锁骨下一道疤痕,勉强想起那地方该是死士编号的烙印,但最近新被毁去了,还在流血。
他大脑一片混乱,“那我……”
那人已经懒得再答,大量滚烫的鲜血喷在他身上脸上。
燕祯惊叫一声,仿佛看着自己死在自己面前,他不可自控地起身想躲,但几日不进粒米又大受惊骇,他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上。
不知道谁把他抱了起来。
不知道谁轻叹了口气。
睁开眼时,他倒在一块兽皮毯上,毛皮贴着他的脸,有些粗粝,却是意外的干净。
他脸颊钻心的疼,好像是昏倒时摔破了,肢体动弹不得,好像是手脚都被缚着。
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不知道发生了什麽,只知道旁边还有个人。
那人踢了他一脚,把他踢翻过身,冷冰冰的声线带着点揶揄:“哎,小皇帝。”
“你姐倒贴钱把你卖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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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帝薨逝,新帝念其年幼可怜,以王礼安葬。
理完一切,燕昭还来不及换常服,就先回了正德殿。
从前在宫中时,若有要事她便在正德殿处理,如今也不愿再搬。
宽敞的殿室一如既往肃穆,就连御案边上那人也严肃端庄,见她过来,很规矩地行了个礼。
燕昭忍着笑意在御案後坐下,一把将人拉进怀里。
庄严肃穆全没了。
仿佛昨日重现,又回到去年此处,荒唐胡闹的时候。
“你干嘛……”虞白躲闪着挣扎,“别这样,这丶这太不合规矩了,不行……”
礼官刚走不久,和他讲了半日的礼仪贤德,他听得耳朵都麻了。
燕昭像听不到似的,箍着他的手纹丝不动。
虞白转念一想,礼官说首要准则就是不得忤逆,就不再推拒了,任她抱着。
“刚才在做什麽?”
“在……整理桌案。”
燕昭从他这话听出了心虚。
视线往案上一扫,公文摞得整齐,纸笔各居各位,唯独一张红纸落在桌案一角,很是突兀。
她伸长手臂取过来,两指拈着,“这是怎麽回事?”
“啊,我没发现。”
虞白很不自然地道歉,又颇为刻意地展开在燕昭面前,“是这个啊……好巧。”
燕昭盯他已然红透的耳尖。
公主府里的物件大多搬了来,包括他那一盒收藏,现在被他拿在手里的是那张洒金红纸——
他自己偷偷写了一半的婚书。
虞白已经快装不下去了,声音弱弱开口:“我丶我没有催你的意思……我就是怕你忘了……”
那日回京之後,他跟着燕昭一起住进宫里。礼官说登基大典要择吉期,还要再等上月馀,可提也没提他的事。
他甚至还穿着内侍的衣裳!
燕昭强忍着笑意,手指顺着公服简便的衣襟溜进去,贴着他腰侧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