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大步朝书房走来,衣袂鼓动呼呼作响,一道赤红身影映入眼帘。
长公主府少见艳色,虞白先是愣了一瞬,还没看清,就先见守在书房门外的侍卫快步上前:
“庆康郡主请止步!殿下此时不便见您,还请郡主在此稍候,卑职即刻为您通传……”
惊惶之态溢于言表,如遇洪水猛兽。
邓勿怜有些尴尬地摆手:“行了行了,我等就是。”
随即又补:“不用怕成这样,我今天没喝酒。”
守卫忙道郡主说笑哪有的事,然额上惊出的冷汗却骗不了人。看着眼前一幕,虞白有些震惊。
今日轮值的是老猴,府卫队里当属他最皮实大胆,却也怕成这样。但想起这位郡主近来两次事迹——
一次醉酒要强闯燕昭马车,当时他在里头也吓得不轻;另一次在秋狩行营,有人和她拌了句嘴就被打得六亲难认。
又觉得老猴的畏惧也属正常。
不过此人与燕昭关系甚笃,虞白还是把她归进“好人”一列。
正犹豫着是否要上前见礼,对方先朝他看来,“嚯”了一声展颜朗笑:
“传说中的竹马啊。从前只见一个人有两幅面孔,这两个人长一张脸的还是头回见,真新鲜。”
虞白听得一怔,“郡主从前知道我?”
邓勿怜上下打量他一眼,收回视线摸了摸鼻子。
何止知道。
那还是少年时,她在邓家军打无对手心气狂了,被母亲塞去禁军磨砺,碰上同样不曾拘于内帏丶在校场上习武操练的公主。
两人同岁,但似乎是天性不合,几乎见面就较劲,又几乎每每是她输。彼时她还不知邓家兵士多是有意让她,只自认天之骄子,十分不服。有一回输得急了,她想起传闻中这位公主有个已逝的竹马,口无遮拦骂了句。
後来……
邓勿怜又摸了摸自己鼻子。
後来才知道,原来鼻梁骨打断,脸上的淤青要数月才能消散呢。
她哈哈干笑了声:“只是耳闻。”
虞白不知她所想,只道秋狩过去两月未见,这位郡主似乎稳重不少。
说着话,书房门从里头推开了,退出一道清瘦人影。
那人一身暗色劲装,作护卫打扮,却又不见任何纹样标识,与旁边守着的府卫不同。
邓勿怜浑不在意,扫了一眼就朝书房里去,迈开一步又忽地顿住,视线转回那道走远了的身影。
方才交错,对方许是认出她服制,欠身问候了句“郡主”,声音冷淡得很。
擦肩而过时他瞥来轻飘飘一眼,凤眸墨黑清冷,倒是漂亮,且让她觉得……
“好巧啊,”邓勿怜笑,“怎麽他鼻梁也被打断了?”
脸上淤青还没消就来干活,燕昭真是不怜惜啊,她想。
虞白望着茫然无知的罪魁祸首,一时哑口。
好在里头接着传来声音:“邓勿怜?你怎麽来了?”
书房门开了又合,侍女奉来茶点。
医书病案繁杂紧要,虞白不肯假于人手,自己逐一收整。
窗边圈椅上,两人对坐闲谈。
“我没犯事……我真的没犯事!戒酒?当然戒了。”
“……一天。一天也是戒!我每日一戒磨练心性不行吗?”
邓勿怜越说越急,一擡手险些把点心扬了,“我专程来探望你,你听听你这说的像话吗?”
“看望我?”
燕昭微眯着眼睛,笑意自始至终平稳,“非年非节,我也没什麽事,看望我做什麽?”
“我还不知道你吗。”邓勿怜显然不信,“那天你临时停朝,说什麽先帝受人蛊惑心中大愧……以你们那关系,你该大笑才对吧?”
“隔天我又听说了,呃……虞小公子被绑的事。里外两重失而复得,大惊大喜任谁受得住啊。所以我就来看看你。”
虞白收拢着一沓纸页,上头是他几日来的记录,密密写着燕昭哪里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