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昭一惊。她睡眠并不沉,往往有微声即醒,怎麽这回有人来过都没察觉?
她狐疑地看看虞白,又看看小炉上煮的茶。
“你往茶里加了什麽?”
正啜着同一炉茶的人擡眸看她,满目清澈清醒的疑惑。
看来大概是环境之故,不如考虑把床榻搬到书房来。燕昭一边琢磨着,一边翻开功课浏览。
虽说把幼帝功课交给虞白代批,但发回宫中前她也都一一看过,只不过她并未发觉先前几份的温柔有何异常。
因为她也不觉得自己的批注很凶。
然而今日听燕祯说过,她看得格外仔细,果然见模仿她字迹的批红犀利不少,与前几日的温和委婉大有不同。
“是不是看了我其它手书学语气?”燕昭笑眯眯递回去,“颇有我本人风范,学得不错。”
虞白点点头,指了指桌面上的,燕昭说过这些他都能看。
但又有些忐忑:“会不会太凶了?我担心陛下会……对我再生不满。”
“不满?”燕昭眉心微动,“有这种事,什麽时候?”
虞白把今早燕祯瞪他的那一眼说了。
“难道陛下发现了课业是我批的?还是因为我看他……这是不是叫私自窥探?但我只是想观察一下……”
他攥着手指,絮絮说了好几样忧虑,越说越紧张,仿佛担心自己陈冤方清丶再添新罪。
燕昭按下他,轻叩桌面传人进来。
“让兴庆宫的人找机会来一趟,我有话要问。”
来人领命离开,虞白蹙着眉头:“殿下是发现什麽不对吗?”
“直觉吧。”
燕昭凝眸沉思。幼帝心性纯良仁善,有时甚至稍显怯懦,鲜少见他对谁流露过敌意。
但似乎不是第一回了——隐约记得去岁冬月宫宴时,燕祯惊讶她带了人,言语中就曾有明显不愉。
血脉相连,燕祯品性行事她都了解,至少到目前,他还没有什麽恶念坏心。对虞白与其说是敌意,更像是稚童心性,恼怒他分走长姐精力心神。
真正让她顾忌的,是燕祯身上另一半姓张的血,他的外祖家,太傅张为。
“张为此人傲慢自大,但也够阴够滑。”
她将前番的怀疑简单说了说。
徐宏进越狱绑架,设下埋伏欲行刺杀,她直觉这一切背後的推手就是张为。只可惜未能抓到什麽证据——
且有证据又如何?张为所做的,仅仅是把徐宏进的罪证巧妙地送进直臣手中。
若真查出来,还得赏他呢。
只不过他将人心拿捏太好,算准了徐宏进会挣个鱼死网破。至于配合逃狱的小卒,灭口毁尸不过是一眨眼的事。
“所幸张为手中暂无实权,只能暗中笼络算计,否则还真不好说。”
燕昭语气沉沉。回顾父皇所做种种,也就只有削张为丶抑外戚这件值得一赞。
此前张为曾任尚书令,若今日仍在高位,恐怕她举步维艰。
正叹着,她忽地顿了一下。
旁边,虞白不知她所想,轻声道出心中担忧:“可他实在太不老实了,总是做一些小动作。之前那个赵嬷嬷,就是张为的人吧?还有去年,宫宴那回……”
燕昭收回思绪,“是。张为一直试图与兴庆宫接触,也一直试探我身体情况。还好我盯得仔细,瞒得也严。”
说完,她隐约意识到什麽不对。
侧眸一看,果然见虞白朝她递来幽怨的眼神。
“连我也瞒”,他无声谴责。
燕昭以同样目光谴责回去。
片刻後,两人双双错开视线。
“你饿不饿?”
“传晚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