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微子啓在大邑郊外的行宫田猎设宴,宴请的也无非箕子与比子两人。
邀比子前来,是怕箕子不肯独来,但比子实则年事已高,也不过是昏昏然欲睡罢了。
宴席之前,照例,要先杀几个奴隶来开宴,一为助兴,二为给先人也用食。
此时观风亭外的深坑内,府兵先拉来十个奴隶,在惨叫声与求饶声里,雪白骨刀捅入,将其尽数剖腹,拽出肝脏肺腑,任其鲜血在土面汇合後下渗,而後与不知累积了多少人的血泥融在一处。
府兵手捧其中年纪最小的人心脏上来,放置在烤架之上。
微子啓看也懒得看一眼,双目放空,萧索对箕子道:“父师,我与衍不欲在大邑久留,将归微地去了。”
因天气炎热,他虽周身挂满玉石,却只在腰上围一圈裩布。
箕子倒是仍穿着宽松薄衫,似一个布袋罩着,闻言甚是诧异:“为何?那嬴氏得了如此荣宠,怎不争反走?”
微子衍亦光条条暴躁骂道:“岂是我们要走,实在是大邑不容我们了!”
一身玉片随着他的激烈举动叮铃作响。
箕子劝着:“那恶来也确实有功,何至于如此。”
微子啓哂笑一声:“父师有海涵之量,我却无容砂之眼,索性躲个清净。”
正说着,一半大少女远远策马向箕子跑来,马背上绑着三个人头丶两只兔子。她一跃而下,蜜色肌理上满是汗,兴奋向箕子道:“祖父,且看,我方才田猎,抓到三个奴隶!”
箕子忙疼爱笑道:“做得好,日头还毒,莫再奔走,过来好好饮些酒。”
少女拎着人头与兔子跑来,丢在地上,叫人去处理,自己则痛饮三碗凉酒。
微子啓掀眼看她一眼,笑道:“宛,你当庆幸今日将这些壮奴都杀了,否则将来,指不定还要向他们行礼,甚至于被踩在脚下。”
箕子闻言,陡然变色。
少女不明,还在问:“这是何意……”
箕子示意她去一旁玩耍,又向微子啓问道,“王子先前曾说,叫禄继位,我虽当时心中犹疑,如今想来却颇为可行。”
微子啓见他上鈎,顿时亲和:“父师,我看禄也是一向敬你亲你,若他继位,父师又岂需讨要封地官职,只怕禄要双手奉上。”
箕子闻言,虽不曾说甚,却果然神色向往。
正闲话着,微子啓近仆走上前来,欲言又止。
微子啓与弟弟对视一眼,摆手:“此处无旁人,直说来。”
仆这才说道:“回王子,周原传信。西伯侯薨了……”
几人猛地坐直身子!!
西伯侯薨逝,其子发继位。
事官准备继位之贺礼用物,妲己亦将动身前往周原。其父母妹弟本也是来看望她,如今见她有公事,少不得也各自收拾用物,欲归有苏。
看出女儿不舍,苏护安慰道:“好女,虽说相隔甚远,到底已知晓路线,日後叫你妹弟再来看望你,也是容易。”
妺己则说:“姊,无妨,我明祀也嫁来大邑,我来陪你!”
妲己失笑,“你嫁个自己喜爱,也对你好的人就好……”又忽地警觉,笑道:“呀,莫不是,已经相中了大邑谁家的郎?”
妺己登时红脸,追来打她。
只有苏忿生在大叫:“姊,为何不嫁去周原!那样我就可日日见到公子发!”
妺己没好气道:“只有你稀罕公子发,真不知他给你灌了什麽迷魂汤!”
于是一家人热闹闹收拾用物,总收拾不了太久,便要殷殷叙说不舍,院中杂乱非常,进度缓慢。
日头偏转时,门外来了少师之仆,恭敬道:“大祭司,少师谢大祭司贺礼,特邀向府一叙。”
狐狸闻言擡爪暗笑:“三日,大约已将恶来已憋到极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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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来新宅,因为才建好之故,浓郁的木头与新茅味交叠。
他本想先下大力布置出一些花样来,待一切妥当,再请妲己来;谁料他虽很擅用兵,到底于安宅装饰一事天赋甚缺,殚精竭虑之後,屋内依旧凌乱不堪。
仆也不知道他究竟要些什麽花样,更恐惧他的权势与身形,个个畏手畏脚丶呆头呆脑,更是连旧物都不知该收去何处,家里越发不成样子。
他眼见越理越乱,根本没有头绪,本也想直接去见妲己,可谁知那些贵族的仆从比斥候还精,只要看到他现身,主子就会和幽魂一般奔来相会,如此反复几次,苍蝇围拥一般,结局总是被架去行宴,全然脱不开身。
只好还是请她来府中。
如今,一应旧物全藏拙一般被搬去了後院,他又在院中置了许多花,虽仍然比不得贵族的院落精致,但他已等不了更多时日了。
若再见不到妲己,他也要如春末梢头的花一般彻底枯萎。
妲己今日前来,是大邑贵族少女常见的深春装扮:
纤瘦胸前缠裹刺绣细布,光洁的肩颈臂膀舒展。
颈上耳上略挂了些玉石,随着她步履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