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昌一生只与太姒那般女人打交道最多,故而也就浑不在意:“无妨,堵不如疏。发年纪小,见到嫽貌之人难免如此。待日後多几个妻子,知晓性情淑和的好处,也就不再执着于容颜。”
周伯邑哑然。
纵然再如何崇拜父亲,也知这纯然就是盲目乐观——
弟弟若真喜爱性情淑和,周原满坑满谷皆是,还用等到今日?
另一厢,妲己运气极好,连着钓上来三尾,惹得周发一味将她恭维,浑然不顾老父亲的死活。
“你竟比我父兄还厉害!”他真诚有此一夸,“他们一尾也无!”
这下周昌坐不住了,不安蠕动一下,又咳嗽一声,忿忿不已。
偏今日也怪,硬是一条也钓不上来。
周发又小声道:“但你是仙人,也合该如此……”
妲己又甩出一杆来,问周发:“公子在周原也垂钓?”
“是,周原草籽多,鱼比这里要大。”
“周原如何去?是何地貌?”
周发一双清湛眸子,毫无杂色,此时满映着她一人,低醇悦耳的声音为她描绘:“你南出大邑,顺河向西,就是周原。那里沃野千里,江河如燕尾,秋来麦浪明黄,是少有的美景。”
妲己望他:“果真如此?若有朝一日,我去周原,你可要带我去看。”
“你要去周原?”一想到可与她在周原策马,心中甜意顿时泛滥成黄河,他一脸正色保证:“你若真去周原,不论做何事,我都陪你!一步也不离你!”
妲己见他急切,低头一笑。
狐狸感慨:“好一条热情小犬。”
周发也发觉失了分寸,脸登时涨红,“我,我是真心如此想,你莫要误会……”
说完,更觉不妥,羞臊上头,忙佯装作去水边撒料。
狐狸趁机悄悄道:“怪极,发身上有第五人的气息,却又不是他!”
妲己当然也有此疑惑,因为周发身上,并无半点“心机似海”的模样——
发更如一个自由的武士,策马纵横是他,饮酒对月是他,但若说制衡算计,心机深沉,却与他无关。
“无妨,”她并不在意,舌尖舔过唇边,“有气息,就有用途。”
狐狸斜她一眼,“色宝,我看你纯是见色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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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时,妲己马侧的鱼篓里,四尾鱼在明晃晃向周昌与周伯邑示威——
此二位的鱼篓空空,一尾也无。
偏巧此时,鄂顺城内巡查也经过此处,他一眼先看到周昌,调转马头迎了上来,遥遥发问:“君伯今日是去垂钓?”
朗然照人,风神秀异,日光下面如好玉,正是大邑周原百年也难有的美貌男子。
周发先前也觉得鄂顺昳丽非凡,人又和善,他年少贪美,所以总格外与顺亲近,然此时见到,倒先要不安去看妲己,只怕她也觉得美。
妲己早又戴着那怪丑的木制面具,不知是何表情。
周昌已扬声笑答:“正是为垂钓。老朽年迈,骑不得马,握不住弓,所好唯有此事耳。只可叹今日运气不佳,竟不曾得一尾。”
说话间,鄂顺已驱马来到跟前。
携羽个头远大于普通马匹,故而鄂顺在马上也要将衆人俯视。
白耀日头下,他逆光而立,气势极为慑人——
他看到了邑与发,还未开腔搭话,就看到发身畔还有一人。
枣红马,木面具,肩披男衣,虽身形面貌全见不得,但肩头薄窄,是个女子却无疑。
何以如此遮遮掩掩丶鬼鬼祟祟?
他眉头一拧,语气凛然几分:“这是何人,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