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火光闪烁,月儿行至中天。
眼看生命似水流去,妲己却被关在帐里,无计可施,辗转反侧——
此时,她又後悔了答应狐狸的要求。
毕竟思来想去,好像还是挺尸要来得容易些……
正纠结着,帐外忽有人遥遥大声呼喝,声音紧迫。
妲己猛地坐起!
须臾,栅寨嘈杂*1,跑步声急急,有人大喊:“有夷来犯!有夷来犯!”
栅寨之内,一时人人皆醒,披坚执锐,牵马寻火!
武庚与周伯邑急急走出帐中时,巡夜士兵已飞奔将流星旗送来。*2
武庚也顾不得扣上皮甲,任由奴隶服侍,自己则先向哨岗挥旗,令军营列队,又换了方向舞动,命先鸣鼓,遣崇应彪带斥堠探敌。*3
战鼓声振振,待武庚上马时,斥堠的旗手已传信回来,哨岗亦舞旗示意:
敌军两百人有馀,但兵器粗劣,骑兵不到一半。
武庚遂调用营中一半人马杀出,其馀射手则严阵以待,留守防护。
临行经过妲己帐前,还不忘在为她加守两名护卫!
几乎同时,有苏国亦查得敌情。
原来这支南部夷人,平时一贯在滇国周遭流窜*4,最近不知为何,常晃来有苏抢物杀人,亦是有苏国心头大患!
今日骤然偷袭,无非是暗观质子团与有苏相战数日,双方皆损兵折将,遂趁夜前来,欲获渔翁之利。
有苏首领如今是苏护与嫄己,既为新任首领,又见质子团已迎敌,少不得也抛却前怨,率兵出来相助。
帐外,喊杀声震彻寰宇。
直至东方鱼肚白,方才渐渐休止……
妲己小憩了一阵,发觉周遭安静,忙走至帐门处,微微掀起一隙窥视。
晨光熹微中,帐前雪地泥泞,士卒已陆续归来,看情形负伤并不多,气氛却诡异沉郁……
正不知发生了何事,崇应彪忽地从对面帐中钻出,急急怒吼:“军中巫医实在无用!对了!有苏该有巫医!你去!将人绑来!”*5
随行侍卫苦道:“公子怎忘记?有苏巫医昨日同在宴上为宾,已被公子枭首……”
崇应彪怔住,张口结舌一阵,登时眼圈发红:“那,这丶这可如何是好……”
妲己心中一动,忙将一块大兽皮裹在身上,掀帘而出,扬声道:“我略懂医术,是谁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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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伯邑的帐内,因为昨夜容纳了两个男人之故,气味十分感人。
这倒也怪不得他们,行军寒冷,武士哪有洗澡的功夫?十日里九日都脏兮兮丶臭烘烘,头发粘成毛毡,是虱子和跳蚤的快乐老家。
周伯邑好赖与王子同住,二人亦有洁身特权,故而此间气味同别的帐子比来,实则还算新鲜。
妲己忍着臭气,一见到受伤之人,便知崇应彪为何急到大叫——
帐子中央,正是武庚半卧着。
双目红肿,表情痛苦,紧咬的牙关时不时溢出难捱的低吟,脖颈条条青筋绷起。
方才妲己说懂医术,恰好被帐内的周伯邑听到,怕崇应彪胡来,忙出来请她,又解释说是夷人带了毒蛇液射毒箭用,被擒时将毒液胡乱抛洒,不慎落在武庚双目中。
虽当时已用水囊冲洗,却还是红肿到不能视物。
军中巫医只擅长治疗刀上,从不曾治过蛇毒,束手无策。
妲己忙坐下,捏住武庚手腕,为他诊脉,又轻轻拨开肿胀的眼皮观察,心中已有决断。
狐狸也抻头看了,不屑嗤笑:“不过看着严重罢了,但毒液入眼不多,脉象也平稳,大约明日便会消肿。诶,这也值得大惊小怪?你学的那些三脚猫医术,此刻恰好用上。”
原来,妲己在有苏时也不闲着,趁着同巫医学习文字,顺带偷师不少医术。
哪知妲己转脸看向衆人,却花容失色,声音凄惶:
“我看王子伤势极重,若无药来救,恐有性命之危!”
周伯邑等人尚未说话,崇应彪先急了,“锃”地拔出佩刀来,铜光闪闪,大喝:“你才说你懂医术!你若治不好他,我要你陪葬!”
武庚忍痛喝道:“彪!缄口!收刀!”
崇应彪:“可是她——”
“再敢多嘴,去自领十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