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51章
◎她双手搂着他的腰。◎
慕晚这样淫|乱无耻丶狡诈多端的女子,心性非常人可比,必要将她逼至绝境,逼到崩溃,完全摧毁她的心理防线,才有可能,从她口中撬出一两句真话来。
是为从慕晚口中逼出真话,逼问出她当年囚虐他,究竟只是为满足淫|欲,还是为窃得一个遗腹子,也是为报复当年之事,为泄心头之恨。
他这几年为她暗中疯魔,身心俱有隐疾,心理扭曲到连常人的欲|望和喜欢都无法感知分辨,凭什麽慕晚能如无事人般,自在逍遥度日,还嫁给谢疏临为妻,凭什麽慕晚心理没有因他有任何异常,像是他在她心中,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痕迹。
皇帝欲在心理上击溃慕晚丶报复慕晚,故意锁着她,令她赤身袒体,却不过才报复了一夜,陈祯就来禀报说慕晚病了,陈祯说慕晚情形十分不好,若不及时治疗,恐怕会酿成更大的病症。
皇帝心中微一滞後,随即认为慕晚是在装病,这女子狡诈多端,太会演戏,太会骗人,为了达成目的,没什麽事是她做不出来的。皇帝丢下朝事,亲自去往镂月坞,欲看看慕晚又在耍什麽把戏,却在走进地下石室的瞬间,见慕晚昏躺在榻边地上,额头上渗着血。
慕晚这贪生怕死的女子,是因害怕刑痛折磨,宁可撞墙一死吗?皇帝心中腾起怒火,他绝不允许慕晚就这般轻易死去,她的命是他的,她的死期由他定夺,他不容她擅自死去以逃脱他的报复,她若就这麽轻易死了,他心中汹涌无尽的挣扎愤恨无处倾泄,岂不是要一世都被她折磨。
皇帝上前捉住慕晚的手臂,感觉到慕晚身上滚烫,他将慕晚抱起,欲将她放回石榻上时,目光在冰冷的石面上顿了顿,吩咐身後的宫女,去取被褥衣裳与跌打药膏来。
宫女叶兰听得心中一喜,连忙就遵吩咐去取被褥等。石室中,皇帝观察了慕晚额头上的伤处,见并不严重,不知这处伤,只是因为慕晚昏迷时无意磕摔到了头部,还是慕晚虽有心撞墙去死,但本性实在贪生怕死,对她自己下不了狠手。
叶兰取物回来後,为慕夫人垫了床褥,穿了衣裳,包扎了头部,之後,圣上又吩咐她去煎祛寒退烧的药汤,叶兰遵命退出去煎药时,暗地里心想,圣上待慕夫人虽然残酷,但似也没有完全绝情到底。
石室静寂,唯有皇帝与慕晚,昏病中的慕晚呼吸微弱而灼热,面色苍白如纸,人也似轻薄如一张白纸,轻轻一折,就碎了。这样的慕晚,多麽易惹人怜惜,然而皇帝知道,这只是慕晚天生作僞的表象,真正的慕晚,是渡月山别院里那个淫|乱无度的她,是过去几个月冷静欺骗,将他玩弄在掌心的她。
而在谢疏临那里,慕晚依然是个惹人怜惜的女子,是他所深爱着的温淑良善的妻子。皇帝後悔赐婚,这是他这辈子做下的最大错事,他将一个蛇蝎女子赐给表兄为妻,如此侮辱表兄丶祸害表兄,根本是恩将仇报。
在确定慕晚就是那蛇蝎女子後,皇帝当然要弥补过错,不能继续由着慕晚祸害谢疏临。为了他自己和谢疏临的名声,当年渡月山之事不可被揭开,但谢疏临品格高尚,若坚信妻子温淑良善,此生绝不可能休弃慕晚,皇帝只能令慕晚“死去”,这对谢疏临是好事,也方便他报复慕晚。
妻子忽出意外死亡,谢疏临一时间当然接受不了,但是无妨,等无望地找上几日後,谢疏临就会接受慕晚死亡的“事实”。随着时间流逝,慕晚就是个淡去的影子,谢疏临会放下慕晚丶忘记慕晚,到时候他再为谢疏临赐婚,赐一真正配得上表兄的名门淑女,他绝不会亏待他的表兄。
而慕晚也会真正地死去,在他用她消了心头之恨後,他会亲手杀死她,只是现在,还不是慕晚的死期,她别想着撞死或者病死,来轻易逃脱她应该承受的惩罚。
当宫女叶兰将煎好的药汤端来後,圣上令她给慕晚灌下药汤。叶兰遵命行事,但因慕夫人紧咬着牙关,她用汤匙送了几次,都不能将药喂进去,正暗自着急时,忽手中药碗被圣上端了去,叶兰见圣上含喝一口药汤後,径俯身下去,硬用唇舌撬开了慕夫人的牙关,将那口药汤喂进了慕夫人口中。
一碗祛寒退烧的药,就这麽一口对一口地喂着。叶兰在後垂低了眼,不敢多看,等眼角馀光瞥见圣上站起身来,方才擡起头,从圣上手中接过了空药碗。
皇帝朝事在身,就要回御书房,走前吩咐叶兰道:“你就守在这里看着,有任何情况,直接向朕禀报。”
叶兰恭声道“是”後,见圣上仍没有走,圣上仍是站在石榻前,默默地看着榻上的慕夫人。有一瞬间,见圣上右手微擡时,叶兰以为圣上是要抚一抚慕夫人的面庞,但圣上并没有那麽做,手微微擡了须臾,又空荡荡地落在了身畔。
从阴暗地下走到炽热的镂月坞外,皇帝在耀眼的日光下微微眩目,心神亦不由恍了恍。明明他昨日已狠狠地报复了慕晚,已让慕晚这个人不存在在这世上,按理他做了泄恨的事,心里多少该痛快一些才是,却为何并不感到痛快,仿佛连一丝一毫的痛快都没有。
皇帝自己无法解答,也无法让任何人来给他解惑,他微张了张口,沉默片刻,对陈祯道:“每顿的药食不要断,送进镂月坞,由那宫女送下去。”
陈祯恭声答应下来,又担心地提醒道:“陛下,您从昨日起……也有几顿未用膳了……”却见圣上像是听不见他的话,圣上就站在日光下曝晒,目光望着天上黏滞不动的几丝云影,却眸中空得像什麽也没有,无限的郁冷,无限的空茫。
谢疏临在这日傍晚被送回了谢家,一日一夜滴水未进的拼命寻找,使得谢疏临身体终是支撑不住,黄昏时,谢疏临站在船头远眺江面时,忽然晕倒,险些晕跌进了滔滔江河里,幸好他身边的仆从眼疾手快,扶住了他的身体。
跟随搜寻少夫人的谢家家仆们,早就劝公子用膳或是休息,只是公子不听,仆从们生怕公子也有个三长两短,见公子晕倒,不敢耽搁,连忙就派几个人将公子送回了谢家,其馀人仍是一半乘船在江面上寻找,另一半则分散在沛江两岸,寻找可能被江水冲上岸的尸体。
谢疏临在夜色黑沉时醒来,他睁开眼时,望见了守在榻边的父母与孩子。母亲正端着碗参汤喂他,见他苏醒,强忍的泪水就流了下来,像想责备他但又哽咽地说不出话,只是拿帕子摁着眼泪,父亲则是衔着怒火,斥他今日竟敢不告假就擅自离朝,父亲骂他昏了头,说幸好有淑妃娘娘在宫中为他向圣上求情乞假。
母亲的哭泣声与父亲的责备声,像隔着几重屋子,虚恍地落在他的耳边,谢疏临混沌地听不清那些,目光望向了孩童哭红的双眸。阿沅默默地站在祖父祖母身後,眸子通红地看着他,不过一日一夜的功夫,往日无忧无虑的孩子,眸中盛满了忧愁与悲伤。
他不能歇躺在这里,也许就在他歇躺的时候,他与救妻子的时机错过了,也许就在他昏倒的时候,能救妻子的机会就从他指间无声无息地流逝了。从母亲那里得知他已昏睡了两个时辰後,谢疏临心忧如焚,强挣着起身下榻,要立即赶回京郊沛江。
“歇歇再去找!你是要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吗?!”谢循的责骂声阻不住儿子,只得气得跺脚时,一旁谢夫人连忙推着阿沅道:“好孩子,你让你爹爹吃顿饭再去找,跟你爹爹说,一定要保重身体,若是身体垮了,寻人就更不易了。”
阿沅抓住爹爹的手,声音低哑地道:“爹爹,你先吃饭吧。”孩子的嗓音,因从昨夜到今日长时间断续的哭泣,已是嘶哑得几乎发不出声。
谢疏临心中如有刀割,他强忍着心中的痛苦与忧急,弯身抚着阿沅的脸庞问道:“阿沅在家有吃饭吗?”
见阿沅不说话,谢疏临道:“你娘亲平日总教导你要好好吃饭,你要听你娘亲的话,不然……不然你娘亲回来,看见你不听话还瘦了,要生气,要难过的。”
阿沅点点头,沉默片刻,通红乌圆的双眸深望着爹爹,小心翼翼地问道:“娘亲……娘亲会回来的,是不是?”
“……是”,谢疏临将阿沅搂在怀里,几是肝肠寸断丶五内如焚,“……她会回来的,一定……一定会回来的。”
因待在阴暗的地下石室里,叶兰不知晓具体是什麽时辰,只是猜测这会儿大概是午夜了。她坐在榻边,慢慢喂昏迷的慕夫人喝下肉汤与药汤後,往慕夫人口中放了一枚去苦的丁香,收拾碗勺站起身时,正看见圣上走到了石室门口,连忙屈膝向圣上行礼。
圣上走近前来,问道:“她有醒来过吗?”
叶兰摇了摇头道:“回陛下,夫人未曾醒来过,但身上的温度稍低了些。”
圣上目光落在慕夫人额头包扎的白纱上,又问:“她额上的伤处有换药吗?”
叶兰道:“夫人额上伤处不深,两日换药一次即可。”
圣上负手在榻边,静静看着榻上盖着被子的夫人,好一会儿後,又问道:“她身上还有其他伤处吗?”
是有其他伤处,但……但叶兰不太敢说,她欲言又止地踌躇沉默时,见圣上看了过来,冷声命令道:“说。”
叶兰不敢不遵命,只得硬着头皮道:“夫人……夫人两股间有青紫,下|体……下|体微有伤……”
石室内寂静片刻後,圣上令她去御药房取相应的药膏来,叶兰恭声道“是”,连忙端着碗勺等,快步离开了这里。
皇帝在榻边坐了下来,欲看看慕晚的下半身,他撩开被子,还未有其他动作,昏睡中的慕晚,就蹙着眉头丶蜷缩起身体,似他的动作令她失去热度,感觉寒冷。
慕晚像真的十分寒冷,冷得身体微微打颤,在昏迷中也下意识地寻找热源,竟蜷缩着将身体靠到了他的身前,她双手搂着他的腰,将头偎靠在他的膝上,在无知无觉时,依偎渴求他的温度。
皇帝不知心中是何滋味,垂在身畔的手指微动了动,也不知要做什麽时,听偎在他身前的女子,喃喃轻道:“疏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