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34章
◎朕也为你穿衣。◎
皇帝也不知自己此时在想什麽,是把慕晚当成治疗自己的药引,是把慕晚当那蛇蝎女子的替身,还是就把慕晚当成那蛇蝎女子,他想不清楚,只知自己血脉偾张,只知自己欲念深涌,此时此刻,除随心而为之外别无他法,他也不想要其他法子。
灿烂的阳光随日色西移,渐渐褪了热烈的温度,梧桐院的偏室内,亦暂休热烈纠缠,只留馀温在涟涟的水波中。皇帝轻轻含咬着慕晚的肩头,想在她走前,在她身上留下更多的痕迹,她身上已有许多他留下的绯红,但他仍觉不够,似想将谢疏临留给她的都覆盖掉,要她身上只留有他的馀温。
她没有挣扎反抗,也许力气早在先前的纠缠中耗尽,也许是认命接受了要给他做药引的事实,只是伏在浴桶边缘,背身对他,低声说道:“时间不早了,臣妇该离开了……”
皇帝生平首次同女子共浴,颇感新鲜丶恋恋不舍之馀,也知道他该放手了。因再这般下去,他走不出这方浴桶,也不容慕晚走出,而窗外天色近暮,慕晚必须在宫门下钥前离开。
遂皇帝再轻吻了吻慕晚雪白的颈项後,松开了双臂。慕晚身体应是十分疲乏,但还是挣着力气,在得到片刻自由後,就立即离开了他的怀抱,匆匆起身,走出浴桶。
似是出水芙蓉,哗啦的水声响中,无数晶莹水珠,淌滑过慕晚雪白柔腻的肌肤,簌簌如扯连的珠线,勾连着皇帝的目光。皇帝强逼自己将目光移开了些,若再看下去,他真可能做出强留臣妇在宫中过夜的事来。
垂帘之後,是慕晚擦身穿衣的窸窣声响,皇帝未着眼去看,但那窸窸窣窣的动静,似是蜻蜓振翅,在他心中扑扇着飞。皇帝也起身跨出了浴桶,收拾自己,拿起干净单衣,披穿身上。
皇帝先前令人送水来时,亦让人送来了干净衣裳。窗榻上的纠缠,不仅使他与慕晚的衣衫被揉皱得凌乱不堪,那些衣衫上,亦淋沾了不洁的污迹,不可再穿着。皇帝目光瞥过小榻上狼藉的旧衣衫,心中油然生出畅快之意,为他是个身体正常的男人。
垂帘後,慕晚穿衣後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不知是因她之前被折腾到几乎虚脱,身体实在虚弱无力,还是因她心中对今日之事,委实难以承受。
慕晚原以为,昨日在枕流舫中的亲吻,已是她所能承受的极限,那样的事,已经骇得她心神如裂,怎能想到,不过短短一日过去,皇帝就逼她到了这般地步,即使谢疏临对此毫不知情,慕晚自己也无法面对,之前窗榻上的事,单拎出一丝一毫来,都像是会令人窒息的锁链,能将她绞缠而死。
正心如刀绞时,皇帝竟打帘走了过来,慕晚连忙将衣裳拢紧,低着头匆匆系结衣带。皇帝走站到她面前,贴身衣裳犹敞着,慕晚心中惊惧,生怕皇帝此时又要将窗榻上事再做一回,几乎忍不住要夺路而逃时,听皇帝嗓音含笑道:“为朕穿衣。”
慕晚缓缓伸出手去,牵住皇帝衣裳衣带,系结起来。她将皇帝的贴身衣裳穿好後,皇帝又将一件天青色长衫递给她,要她帮他继续穿着,自己则已伸直双臂等待。
慕晚只能抖开长衫,绕走到皇帝身後,为他穿着。因皇帝身量颀长,慕晚纵然踮起脚,还是有些够不着时,她身前的皇帝像是感觉到了,略弯低了身体,慕晚为皇帝将这件天青色长衫穿上,又绕回他身前,低着头系结衣带。
为皇帝将衣带系好後,慕晚就要退後,但她还没能退出半步,就被皇帝抓住了手臂。慕晚惊惧仰脸,心突突直跳时,见皇帝温和笑对她道:“礼尚往来,朕也为你穿衣。”
慕晚只剩最外的一件纱衣未穿,忍耐着皇帝的触碰,沉默地由皇帝帮她将那件罩在衣裙上的薄纱衣披穿在身上。在走之前,慕晚得将松散凌乱的发髻重新梳挽,她坐在镜前,为此忙碌时,皇帝就在她身畔看着,也不说话,只是时不时撩起一缕青丝递送给她,时不时擡指刮拂下她的脸颊。
慕晚此刻身上衣衫齐整,皇帝除能看见她双手与颈下肌肤下,似其他什麽也不看见,又似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今日是皇帝平生首次注视女子的身体,之前在透窗的日光下,他将慕晚的身体仔仔细细看了个遍,也都抚了个遍。
曾经在那间密室里,他不知那蛇蝎女子歇伏在他身上,是如何揉压她,但今日,他完全体会了那处的酥软丰满,曾经不了解女子身体的他,也不知那蛇蝎女子究竟是如何摧残他,但今日,他也通过对慕晚那里的仔细观察触碰,似乎明白了一些,尽管只知皮毛,因无论他如何劝说或是逼迫,慕晚都死活不肯就范。
若慕晚真是贤良淑德,而非那密室中的蛇蝎女子,皇帝怕他逼迫狠了,他的表嫂会生出为守贞求死的念头,只得作罢。只是他那时已然动欲,必得纾解,遂就向慕晚提出了一个要求,既她不肯顺从,便用纤纤玉手帮他。
在慕晚梳好发髻,起身拜别之时,皇帝牵住了她那只手,送到唇边,吻了一吻,“多谢夫人”,皇帝这般说着,似在与情人相约,“明日午後,再与夫人在此相会。”
慕晚没有说话,她沉默地低着头,再向他福了一福後,打帘离去。慕晚离去许久後,皇帝都未离开,他就待在梧桐院的房舍中,一时拿起慕晚梳发的木梳看看,一时拿起慕晚留下的旧衣看看,最後仰面躺倒在那张小榻上,却像少年躺倒在拂着春风的无边原野上,不禁迎风而笑。
慕晚在将落的夕阳下离开晟朝宫阙,她入宫时的马车就停在和昌门外,宫外女眷入宫觐见,都会经由和昌门进宫。走至和昌门时,慕晚的心在暮风中骤然停止了跳动,因谢疏临竟就在和昌门外等她,谢疏临温柔含笑的眼神,像是尖刀扎在了慕晚的心上。
时节近夏,即使已是黄昏,暮风也是轻和柔暖的,然而慕晚像置身在数九寒冬,身上的温度在缓缓走向谢疏临的每一步中,被寒冽如刀的冷风无情带走,渐渐通身血液冰凉。
谢疏临不觉有它,只以为妻子是为刺绣事劳累了半日,身心累倦,故而步子有些迟缓,神色也有些怔愣。在慕晚走出和昌门的一瞬,谢疏临迎上前去,就要扶住慕晚的肩臂,牵挽慕晚的手,然而慕晚却躲了开去,在他的手触碰到她指尖时。
谢疏临一怔时,见慕晚匆匆垂下眼道:“我……我累了……”
持针操劳半日,双手定是十分酸乏的,应是他的触碰让妻子的手更加酸痛了。谢疏临未再牵挽慕晚的手,就只扶着她的肩膀,温声道:“我们回家吧。”
谢疏临下值後,就赶来和昌门附近,等接妻子回家,这会儿就扶妻子上了他的马车,吩咐妻子入宫时的马车跟在车後,吩咐马夫驱车回府。车轮碾过石道的辘辘声中,谢疏临将妻子的沉默也理解为她的疲乏,搂着她的肩道:“你要是困了,就伏在我身上睡一阵吧,等到家时,我再唤你。”
慕晚沉默地靠在谢疏临的身上,阖上了双眼,然并未睡去,然藏在袖中的手暗暗攥成一团,指甲都似要嵌到掌心里。她的手,在今日梧桐院中做了那样的事,若与谢疏临牵挽,竟似是要脏了他的手,夫妻间是该执手一生,但不该是用她这样的手,其实这样的事,她一早做过的,在渡月山别院的密室里,她曾用手逼得那人起欲,只为满足她自己的目的,她是否从一开始,就不配与谢疏临执手一生……
满心的纠痛绞缠,似随行车声辘辘永无止尽,慕晚独自沉陷在她的不堪处境里,像沉陷在生死不能的泥沼地里。而宫中梧桐院里,皇帝仍是满心舒畅,虽然暮色渐沉,室内光线越来越黯淡,他仍是未走,似对此地恋恋不舍。
皇帝从小榻上捡起了慕晚遗下的藕荷色亵衣,抚过亵衣滑软的布料,抚过衣上所绣的数枝绿梅。这样隐私的衣物,应是慕晚亲手所绣,她的手这样巧,不仅仅是拿绣针时,还有其他。
慕晚才刚离去不久,皇帝就已想念她,非常想念。皇帝心叹了一声,已在心中期待起明日的相见,他将这件藕色亵衣仔细叠好,收在自己袖中,方走出梧桐院,命人将梧桐院内收拾干净。
将入夜的暗沉天色中,马车驶停在了谢府门前,车厢内,谢疏临因以为慕晚一路睡得香沉,本还犹豫是否要唤醒她,是否要任由她多睡一会儿,却见马车一停时,靠在他肩头的慕晚,也随即睁开了眼,像她一路只在闭目养神,并未睡着过。
“我们下车吧,阿沅一定在等着我们呢,说不定都等着急了。”谢疏临爱怜地抚了抚妻子的脸颊,扶她下车,与她一同走进谢家,才向里走了十来步,就见阿沅提着一盏小灯笼,“哒哒哒”地跑迎了上来,为爹爹娘亲回家高兴不已。
谢疏临含笑摸了摸阿沅的脑袋,正要问阿沅今日在家跟先生学了多少字时,却听阿沅忽然“咦”了一声,阿沅微歪着头,疑惑地注视着慕晚问道:“娘亲,你身上的衣裳怎麽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