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最终选择独自出去探探情况,等确认安全了就跟阿诺德一起回家。因为阿诺德这会儿还没有行动能力,五条悟不想去赌入侵者已经尽数撤退的可能。
走前,他再度确认了一番阿诺德的生命体征,趴在对方胸口听了半天心跳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让五条悟没有料到的是,在他出去的空隙,女王恰好醒了过来。
女王睁开眼,映入视野的是一片狼藉,还有歪七扭八倒下的人影。
一切都说明这里发生了一场恶战。
飞溅的血液,在地毯上凝固的血渍,已然失去生机的敌人的尸体……
“……阿诺德?”她呼唤道。
没有回应,整个寝宫里静的出奇,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可以听见。
她忽然从这奇怪的寂静中意识到了什麽,猛的转过头,看向身侧的情景,顿时目眦欲裂。她转头的弧度太大,镶着宝石的耳坠都甩到了脸上,带来冰冰凉凉的触感。
眼前的景象仿佛与多年前重叠了起来,过高的相似程度让女王突然失声了,她踉踉跄跄地朝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走去,不顾阿诺德身上狼狈的脏污将他死死搂在怀里,感受到冰冷的体温,顿时无比慌张地脱下自己毛茸茸的斗篷,披在阿诺德身上。
她注视着阿诺德苍白如纸的脸,过于慌张之下也没有听到微弱的心跳,一时之间大脑一片空白。
她仿佛意识到了什麽,失了魂似的呆愣片刻,紧接着就喉咙里发出母兽失去幼崽般的凄厉惨叫。
“啊啊啊啊啊!!!”滚烫的泪珠滴在阿诺德的眼睑上,女王自从登基以来还是第一次这样不顾一切凄惨哭喊,仿佛在宣泄十多年前那次痛彻心扉的丧子之殇。
十多年前,那孩子走的时候也是这样。那孩子在她怀里,一点一点地丧失体温,渐渐地就成了一具冰块似的尸体,她无数次心想,如果那一次中弹的人是她就好了。
那孩子本来就有凝血障碍,又是罕见的血型,为什麽偏偏是他受了这样的伤呢?对于旁人来说只是取出子弹就可以慢慢痊愈的伤势,但因为那孩子较差的凝血功能,就变成了足以致命的重伤。
因为事出紧急,根本止不住血。
女王犹还记得,当时异能刚刚开始在英国上层阶级的视线里活跃,这种不稳定的力量一经出世就在一定程度上动摇了她的统治,传统的火炮在异能面前就是一堆破铜烂铁,说来可笑,那时的她甚至还曾被觉醒异能的社会毒瘤威胁过性命。
当时有多兵荒马乱?其实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政。变。
女王知道,居心不良的大臣们盯着她,根基深厚的贵族们亦虎视眈眈,她刚经历丧子之痛,就必须像个真正冷血无情的领导者那样,快速而妥帖地收拢强力的异能力者,将自己的统治再度稳定下来。
现实与情绪的低谷发生在了同一时期,如果是普通人,多半会因此患上顽固的精神疾病,但女王的心理并不算脆弱。
为皇室服务多年的心理医生给出的诊断结果是,因为一些刻骨铭心的事情,女王会对特定的场景産生应激和过度反应,但不影响正常生活。
女王亲眼看着盛装那孩子的铅棺在温莎城堡的教堂里下葬。距离那小小的身体被填入铅棺已经过了很多很多年,但是女王仍然忘不了那孩子婴儿肥的脸,还有对方张开手让她抱抱,软乎乎地叫她“妈妈”的声音。
她再也没有踏足过温莎城堡,过去那里曾是她最习惯的办公场所,但是现在她已经对那里産生了一种恐惧和逃避,她本能地回避着这个见证她人生中最大哀恸的地方。
她张了张嘴,止不住地抖着手,用滴落在阿诺德脸上的眼泪擦拭对方眼下干涸的血痕。阿诺德的惨状让她想起了痛苦的回忆,她的眼泪顿时掉得更厉害了。
女王觉得自己大概是疯魔了,她明知道阿诺德不是自己的孩子,却还是忍不住在对方身上寄托过量的思念和爱意。
她最爱的孩子英年早逝,阿诺德这个本应在异能界大放异彩的好孩子也死在了这里……也许这就是她不信上帝的惩罚。
她怔怔地看着怀里脸白如纸的阿诺德,心想,都是她的错,她害了阿诺德……明知道对方是个任性的孩子,为什麽不多派些人手看着他呢?
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的心脏。
然而,就在这时,阿诺德的眼睫毛轻轻地动了下。尽管微不可见,却让时刻关注着他的女王注意到了,连忙小心翼翼地去探他的鼻息,感觉到微弱的气流时,简直浑身一震。
“来人啊!!”女王抹了把眼泪,有生以来头一回如此没有形象地大声呼喊着,“快叫异能医生!!”
。
第一个破门而入的是阿加莎女士,她一头金色的长卷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优雅的裙装也破了几个口子,明显遭遇了一番苦战。
一进门,阿加莎的目光就聚焦在了女王怀中搂抱的人身上。
她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生死不知的人是谁。
是阿诺德。
阿加莎呼吸只乱了一瞬,就回归了身为近卫骑士长应有的镇定和从容。
已经没时间去思考阿诺德为什麽在这里,他又是怎麽避开暗线的监视,无声无息回到伦敦的,眼下最重要的是让他活下来!
阿加莎快步走过去,“先送他去看异能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