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人扼住了他命运的後颈皮,让他酝酿中的情绪蓦地断了。
乱步僵硬地转过头,就看到了阿诺德的脸,对方刚解决了弟弟异能特异点的问题,正把昏睡着的橘发弟弟夹在胳膊下面。
——跟上。
乱步从阿诺德的眼神里读出这个,他条件反射地遵从了。
乱步迷迷糊糊地跟上了,他其实并不比阿诺德矮太多,但是却总有种错觉,仿佛眼前之人无比高大,是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
阿诺德并不打算问乱步的意见,他就像乱步过去的父母一样,直接为乱步安排好了一切,乱步站在他的身後,只需要听话,而不必面对那些扰人的烦恼。
“听话,乱步。”乱步忽然想起了记忆中父母的话语。
恰逢此时,阿诺德瞥了他一眼,递来一纸合同,言简意赅地命令道,“签。”
一模一样的陈述句,别无二致的祈使语气,没有任何询问的意味。
这就意味着乱步只需要服从,而不必自己选择。
乱步在钟塔侍从的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从今往後他就是钟塔侍从的编外人员了。
“您很擅长推理是吗?”负责对接工作的人说道,“这些都是堆积的案子,您闲着的时候可以看看。”
乱步低头看着手里的资料,他的注意力全在旁边的阿诺德身上,实际上根本没听清对接人员说了什麽,只是胡乱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这一天是怎麽过去的,当他躺在钟塔侍从分配给他的房间里,眼神涣散地看着天花板的时候,他才忽然意识到一个事实:
啊,好像结束了。
但……这似乎并不是什麽坏事。最起码他不用再强迫自己融入集体,也不需要面对大人们厌恶的目光了。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一张属于阿诺德的美丽的脸,对方长得这麽好看,行事却是毋庸置疑的霸道,不容许反驳。
但是乱步并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还有种莫名其妙的安心。
他躺在床上的时候,还在心想:太好了,他不用面对这些痛苦的东西了。
有人替他做下了这个艰难的决定,虽然很措不及防——但至少已经将他从虚假的丶自欺欺人的幻想里拉了出来。
只要听话……只要听话。
他一直都是爸爸妈妈眼里的乖孩子。
。
乱步在柔软的床上辗转反侧半宿,才勉强睡着。
清晨,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乱步觉浅,一下子就惊醒了。
乱步打开门一看,只见对门的门口,有一个眼熟的橘发孩童手上冒着红光,正一脸茫然地坐在乱七八糟的行李上,口齿不清地喊着,“哥哥,哥哥!东西丶飞起来了!”
金发蓝眼的少年立刻从对门冲了出来,此时的他已经形成了身为兄长的条件反射,赶忙把弟弟抱起来,生怕弟弟被跌落的行李弄伤了。
“中也,没事吧?”兰波谨慎地问道。虽然这个弟弟的异能就是单纯的重力,没有另一个弟弟那麽柔弱,他还是放不下心。兰波总觉得弟弟都是一种很脆弱的生物,稍有动静就要一惊一乍。
乱步发觉不对,正准备关门,但还是晚了。
“怎麽了?”阿诺德从电梯走出来,胳膊下夹着个橘发孩童,随口问道。与兰波带的那个不一样,他夹着的这个看起来要瘦弱得多,若非阿诺德把对方体内的特异点压制了,对方甚至没办法正常暴露在空气中。
“中也不小心用异能把行李擡起来了。”兰波回答道。
听到新弟弟的名字,阿诺德才想起来兰波带的弟弟叫做中原中也,但是他胳膊下夹着的这个弟弟还没取名,总得有个名字。
阿诺德思索了一会儿,“随便取两个名字,再让他自己抓阄吧。”
还未取名的弟弟刚醒来没多久,意识还不太清晰,蓝眸无神地望着地面,全然不知道大哥要用抓阄决定他一生的名字。
“好。”
兰波对此没有意见,他无条件认同阿诺德所做的一切决定,就算阿诺德现在让他改个名字,他也会毫不犹豫答应的。
乱步僵硬地站在旁边,感受到了一种插不进去的氛围。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发觉一个让人眼眶发涩的事实:他在这里就是个局外人。
……乱步大人好像上当受骗了。
乱步直直地盯着阿诺德,试图从对方的表情里看出几分愧疚。然而他失败了,对于阿诺德来说,把乱步拐回来只是顺手的事,他甚至没有多看乱步一眼。
乱步眼巴巴地看着阿诺德,指望着从阿诺德那里得到什麽反馈——好歹看一眼啊。
不是你把我带回来的吗?为什麽这麽冷漠啊。
然而阿诺德似乎未曾察觉乱步的目光,还在跟兰波说着什麽。
就在乱步快要变成蛋花眼的时候,阿诺德才像是终于想起他似的,歪了歪头。
嗯?阿诺德挑了挑眉,他从乱步的神情中读取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于是,阿诺德就像昨天初次遇到乱步时一样拍了拍乱步的脸颊,高高在上地说道,“首先,你需要搞清楚一件事。”
乱步仰望着他,就像仰望着曾经视为榜样的父亲。
阿诺德冷酷地说道,“无论你怎麽把我幻视成你爸爸,我也不是你爸爸。”他自己还是个美少年,没有养儿子的兴趣。
“不过你仍然可以继续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