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有告诉母亲她是谁?”
慕兰时轻轻地摇头:“也不曾。”
眼下,慕严彻底放下戒心,心头暗喜,只不过明面上他仍旧不显,慢悠悠地一阵考虑後,终于道:“这样吧,为兄却是有个主意。”
慕兰时眨眨眼:“兄长有什麽主意?”
“母亲不答应,大抵是觉得这事不体面,没个正形。况你也不曾告诉母亲这女子是谁,为兄知道一点,却不能帮太多忙,但你可以找家中别的长老呀。”慕严语重心长地道。
慕兰时顺着他的意思问找哪些人。
然而,慕严却不直接点名有谁,只说:“下个月谷雨踏春,两日雅集,与会的人,那都是可帮你说得上话的。”
谷雨踏春,她们这些风流雅士,自然免不了雅集,宴请衆人。
这事她熟悉。
上一世,她也是这麽过来的——只不过提前了些年罢了。
那个时候,她也是家主了,在朝中也有一席之地,为了将自己轰轰烈烈的爱表达出,她就在谷雨这场雅集上,昭告族人,自己意中人乃是当朝公主孟珚。
把母亲气得半死不说,族中也是议论纷纷,她这家主的声望骤然跌落谷底。
那个时候,本就不是一块铁板的慕家,开始在明面上崩裂了。
“为兄还有一招,只是你得好好考虑一下,”慕严又低着声音,语气中似是有几分忧心,“你也可堂皇地告诉衆人,你啓序宴发生了什麽,先不提那女娘名字,趁着人多,衆长老都在,你与那女娘既结了契,与之成亲便天经地义,母亲断然不会拒绝。”
慕严还说:“可这样後果恐怕有些不能料想。”
好赖话都给他说了。慕兰时心中暗哂。
反正,不管哪条路,都是她来做这个恶人,而他坐收渔翁之利。
适才她问起有哪些人可帮她说话,慕严也不说具体有谁。
抽丝,那便要剥茧。
慕兰时应了下来:“我会考虑,谢过兄长了。”
*
慕兰时出了鳞园,想着散散心,却在花园里听见一阵吵闹的声音。
隔着假山岩角,她听那声音越发熟悉。
慕府中只有三处花园,慕兰时不常在此处散心——毕竟平津巷就这麽大点。慕家在各处都有宅邸,郊外便有一处修建了马场的宅邸,慕兰时多数在那里歇息。
对于府中人,尤是下人,她并不怎麽关心。
斥骂的声音愈发激烈了:“小贱人,偷懒被姑奶奶我抓住了吧?你再偷懒试试,看我不找人扣光你的月钱!”
“不……不!林夫人,您不要这麽说。”那侍女见一巴掌又要打来,几乎绝望地闭上眼睛,不料,意料之中的痛感却没有到来。
她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身前挡了一道颀长的人影。
白玉为冠,腰环东珠,如此清丽卓然的乾元君,她们府中,除了大小姐还能有谁呢?
林霞润“咕咚”一声吞下唾沫,骤然变脸,挂上了一副极其讨好的笑:“大丶大小姐,您今日怎麽到这里来了?”
不是吧?这呆子整日都在自己的丘园里面待着,要散心也是去更远的地方,今日怎麽跑到这个小花园来了?
“倘我不来,还不晓得,林夫人有本事克扣我府上人的月钱?”慕兰时说话依然云淡风轻,却故意在“林”字一字上,加重了咬字。
林霞润是靠着自己有个弟弟,做了慕家家主的侍室,这才能够进入慕家。
她的脸已经渐渐变白,颤颤巍巍道:“大丶大小姐,不……”
慕兰时语气仍旧轻松地截断说:“可我怎麽记得,林夫人当年能住进府中,是推说家中修房丶无馀财?怎麽今日还克扣起别人的月钱来了?”
林霞润一改方才对着下人颐指气使的模样,顺从地低下头,还欲狡辩。
可慕兰时却突然冷了下来,这回连语气都是森然的:“林夫人在府上住了这麽多年,想必家中房子早就建起来了,既如此,那就赶紧回家去。”
“啊?大小姐?!”林霞润瞪圆眼睛,根本不相信这麽凶狠的话是从那位素来对亲朋温和的慕兰时口中说出来的。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动,包括方才被她呵斥的那个婢女也不曾动。
慕兰时居高临下地看着林霞润,扯动了嘴唇:“若听不见,我便再说一次。”
“滚出去。”
对于这种趋炎附势的小人,慕兰时本来就不想给好脸色。让她们一家人住在慕府,已是格外开恩。
林霞润眼眶都红了,抹着眼睛便大步离开了花园。
这呆子一定是要入朝为官,读书读傻了吧?她从她弟弟那里听来的,说不日朝廷就要授衔给慕兰时了……
一定是说气话!她弟弟还在府上呢,她怎麽能走呢?
面无表情地骂完了人,慕兰时却没急着走,而是回过身,看向适才被斥骂得同样泪眼涟涟的婢女。
她也只是十岁出头的年纪,比尧之大不了多少。
慕兰时弯下腰,轻轻问她:“你叫什麽名字?”
“我丶我叫嘉嘉。”小女孩轻轻道,还啜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