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後会无期
“本周,无过?”
珞凇缓缓放下《日省录》,看着乌恒璟说道。
乌恒璟这一周的《日省录》里面,干干净净,什麽都没有写。
气氛一瞬间变得沉闷,好像下雨前的低迷,缠绕在两个人之间。
乌恒璟这一周当然做错过事,别的不提,他翘课去黑阁看演出是板上钉钉的事,可不知为什麽,当他面对熟悉的笔记本时,竟不想将这件事写下来。
一想到要接受珞凇的训诫,他就十分排斥。
跟随珞凇这麽长时间,这是他头一次産生这样的想法,他一直渴望臣服于珞凇,除了,现在。
因此,他擡起头,缓缓说道:“是。”
珞凇拿着《日省录》,停顿片刻,目光沉沉,半晌,他说道——“好。”
一个字,言简意赅,而後笔记本被合上,放在桌角,屋内的氛围更加沉闷。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谁也都不想说话。
当你的学生不愿意臣服于你,你会怎麽做?
钟坎渊说,让他不敢;若是他桀骜不驯,便拔掉他的利爪丶敲碎他的牙齿,让他看到你时眼中只剩下恐惧,再不敢反抗;若是出现极小概率,用尽刑责也无法使他低头,等待他的只有丢弃,钟坎渊会亲手斩断他们之间的关系。
段华卿说,让他不会;你从不会收下一个不自愿跟随你的学生,要成为你的学生,首先需要展现出绝对驯服的姿态,因此,哪怕是最轻微的提点也足以令他悔过;若是出现极小概率,在已经成为学生之後却屡屡不驯服,段华卿会忍耐,他会用无与伦比的耐心,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纠正。
当你已经无法再改变一个人的时候,你的选择不外乎这两种——要麽扔,要麽忍。
珞凇看着空缺的《日省录》,问出“本周无过”四个字的时候,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以他的年纪和阅历,已经很难在因为什麽事情被挑动情绪,纵是麋鹿兴于左,也能目不瞬,他只是觉得,乌恒璟值得再给一次机会。
珞凇有他的老师没有的冷傲与自负,他对任何人和事都有自己鲜明的看法,且很难被改变;但他到底继承了段华卿的耐心,即使心里已有定论,也愿意多给对方一次自述的机会。
然而,当乌恒璟回答“是”的时候,那次机会被悄无声息地消耗。
负面的情绪无声地在两个人之间发酵,裂缝不断增大,连带两个人都摇摇欲坠,拖得越久,跌得越深。
最终还是乌恒璟率先打破沉默,他问:“跟您这麽久,还没去过先生家里。不知今日学生是否有幸去您家拜访?”
似乎没头没脑的一个问题,却是乌恒璟内心深处的疑问。
他若无其事的外表下面,努力压抑着汹涌的暗潮。
珞凇淡然反问:“久吗?”
他没有回应。
乌恒璟也问回去:“不久吗?”
珞凇没有接话,只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往日珞凇也是这样,话很少,整个人透着一股冷厉的气息。然而,往日冷厉的珞凇是令乌恒璟向往的男神,今日沉默的珞凇却只能加剧乌恒璟的不安。
乌恒璟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问道:“先生,是不是有事,瞒着学生?学生以为,信任是相互的。先生要求学生信任您,您也应该信任学生。”
珞凇沉默片刻,说道:“最近安分些,有人在抓你把柄。”
乌恒璟呼吸一滞。
若是之前,他尚听不明白这话是什麽意思。
可现在,在知道珞凇要结婚之後,他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是因为他的存在,成为珞凇履历上面的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