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乱地区突发恶疾并不是什麽新奇事,但什麽样的病毒会蔓延得这麽迅速?
陈却:“什麽病毒?”
“恶劣环境是病原体的寄居地。十年前,珞帕曾滋生过一种名为‘LP-阴阳’的病毒。阴,肾阴亏虚,虚热内生;阳,肾阳不足,温煦降低。不同人发病情况不同,要麽畏寒肢冷,要麽潮热盗汗,但最终……”
皮蓬顿了下,像是想起了往事,“最终都会频繁做梦,直到在梦里死去。”
很玄幻的说辞,陈却看了眼无论何时都绿意盎然的滴醒灌,“後来是怎麽遏制的?”
所有陌生的尸体都被擡起,皮蓬擡起军靴跟上去,“几位部落长老下令把患者安置在固定区域,固定区域里溪水潺潺,木叶沙沙,很适合做梦,也适合……绿色地死去。”
落寞的话落下,皮蓬擡眼看向夕阳,眉棱英挺,却和他的话搭不上,“珞帕常年战乱,医学人才转瞬即逝,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研制药物。”
陈却睫毛颤了颤,“那麽现在呢?”
皮蓬顿了下,军靴继续凛然,“班育会想方设法弄到青柠水。”
是放弃的意思。
为防止病毒扩散,东南部被放弃了,连同里面的无数生命。
“我能去看看吗?”陈却停下,“哪怕是在海外,我的国家也不会放弃任何一条生命。”
坚挺的脊背转过来,冰冷的眸绽出笑,“陈先生,珞帕还不想灭国。”
陈却也笑,却势在必得,“上校,怎麽就不能把这当做一次机会呢?”
皮蓬笑意散尽,眼前的人眼神清澈,明明没经历过什麽磨难,为什麽要自讨苦吃呢?
为什麽……要害珞帕呢?
几年前,他的国家项目队为保障工程安全雇来了穷奇安保。第一次见秦冒的时候,对方还是初生的牛犊,敢闯敢拼,族里长老都说他冒冒失失的。
可他不以为然,常带着人上窜下跳。
後来目睹身边兄弟死去,秦冒也长大了,变得成熟老练。透过秦冒,他可以看到他背後的国家是如何举步维艰,有事如何腾飞壮大。
他们壮大的不仅是军事上的摧毁力,还有不抛弃不放弃的凝聚力。
他们敬畏生命,所以珞帕民衆喜爱他们。
如果这次任务的执行者仍是秦冒,那他不会有任何顾虑,但来的却是陈家二公子。
如果他在珞帕有什麽闪失,穷奇会放过珞帕吗?
答案显而易见,可怕的并不是穷奇的复仇,而是坐收渔翁之利的第三方,他们肯定会无所不用其极地把事情闹大,让私人仇怨上升到国家层面。
珞帕承担不起这样的後果。
“上校,你所顾虑的都不会发生。我的父亲,不是一个不分青红皂白的人。”
我在他心中也没那麽重要。
这句话陈却没说,只是继续道,“只要我进入疫区,医疗团队就能建成。”
皮蓬上前几步,看着他明亮的眸。
陈却以为他是动摇了,胸怀大爱的自卫军首领是不会在病毒可控阶段放弃他的平民的。
然而後颈传来钝痛,下一秒就没了知觉。
皮蓬收回手,接住晕厥的人,眉棱冷峭。
他把陈却带回营地,然後召集一个分队,趁着夜色消失在了滴醒灌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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珞帕东部,无声战争後的码头寂静肃杀,段榆景和旨酒绕过河内的重重机关上岸。
咔啪——
除了钱,和谁都有仇的段榆景非常不幸地踩断了枯枝。滴醒灌中的自卫军手拿利箭,站起来瞄准他,叽里呱啦不知道在说什麽。
段榆景听不懂,只是一昧怂货高举双手,“冷静,冷静啊!兄弟你听我解释!”
声音压得非常低,低到对面以为他带了什麽同夥在下达指令,弓弦绷得更紧了。
段榆景冷汗涔涔。
他突然想起在姜俎身边当秘书的那段时间,他被委以千奇百怪的重任,例如上次朱厌岛就穿着特工服冷眉冷眼地指挥穷奇安保人员破坏初度的计划。
他自诩身经百战,甚至对那些文里文气的同行嗤之以鼻。可这一刻,被迫站在鬼门关前的这一刻,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那不过小打小闹。
在姜俎手下任职屁事多,他累死累活,但仍是拿着最丰厚奖金的快乐牛马。
最重要的是,不需要有任何安全顾虑。
连姜俎问他需要带什麽,他都自恃清高地说只带旨酒……对,旨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