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斑下方,商沉釉被掐住颌骨仰面,碎发凌乱地曳过眉梢,掩盖的双目半阖着,灰瞳一派空洞漠然。
“当然。”绿斑在瞳中凝聚,商沉釉极缓慢地眨眼,哑声回应:
“外祖父苦心孤诣,亲自为我筹划死法,我的确应当记起您。”
平缓地道出对方身份,他的目光依旧死寂无波,对悚人的真相恍若未知,显然是早有预料。
即便一直以来,扮演罪魁祸首的是疯医生华森,而非这位面目慈蔼、清白无辜的老伯爵——mesus·parsyra。
威利举国皆知,mesus在六十年前承袭父辈爵位,彼时年龄不过二十岁,甚至未来得及成婚,是上世纪北欧最年轻的伯爵。
更让人惊叹的是,当时帕斯劳家族已声望衰微,而mesus在袭位后,只历经九年便重塑世族声望,展现出了非人的胆魄与才干。
从那时起,mesus被威利各界誉为‘传奇人物’之首。而让商沉釉最初察觉端倪的,也正是缘于这所谓的‘传奇人物’名号。
原因无其他,上一位享有‘传奇’赞誉的,正是他的父亲,当时同样名誉煊赫的chio男爵,在航海领域独占鳌头。
从古至今,世人总易被光环迷惑眼睛,草率交付崇拜,而只有被夺去光环的人,才在意光环后藏着怎样的污泥,竭力纠察一切蛛丝马迹。
传奇的名号太过惹眼,除知彼知己的对手老chio之外,鲜有人知道,mesus在成年前有个特别的中间名,与药物名‘度罗西汀’极其相似。
durossi,全名mesus·durossi·parsyra,隐匿贯穿了一切的灾祸,也是最明了的核心线索。
十九年前,mara抚养的长女mara,爱上意气风发的航海家chio,执意忤逆mesus的反对意见,不惜逃离家族,私奔结婚并诞下独子。
mesus勃然大怒,费尽十年精力,终于寻回mara并亲手将她送上火场,活活焚烤致死。
再后来,华森成为代替他的魔鬼镰刀,操纵失败者的扭曲心理,离间老chio与其独子的关系,将其整个家族连根毁灭。
南州温克城那家储存脑标本的医疗所,其真正所有人,正是标本主人的亲生父亲。
盘根错节的龌龊真相,至此终于彻底暴露,将丑陋面目大白人间。
“聪明!”mesus大笑起来,“真是聪明的好孩子,险些让我为你反悔。”
“但可惜,非常非常可惜,你不该流着你父亲的血。”
苍老的绿眼睛含着笑,带起斑驳皱纹,睥睨着端详他的灰眼睛:“天生卑贱的下流血统,肮脏不堪,让人无法忍受。”
罪魁祸首极尽羞辱之词,要间接报复污染他长女的仇敌,可意料之外的是,受害者始终一言不发,全程维持置身事外般的麻木神态。
mesus的眸光冷了须臾,又自行转过话锋,笑着说:
“对了,我记得拉格尔曾在信件中提及,你有位来自华国的爱人,名叫江沅声。”
话音落,几在刹那间,商沉釉面色狰狞,脱口怒喝:“找死——”
怒喝戛然而止,乍起的枪响打断他,径直洞穿跪地的膝盖。
剧痛袭来,猩红喷溅而出,开枪的帮凶一霎踢倒商沉釉,摁着他的脸凿进沙中,疯狂摔地十余次。
等到再抬起,那张脸几乎糊遍了血与泥,面目全非。
“bang-bang!”老人模拟枪响,笑眯眯地比划手指,对准那张不堪的脸,“终于控制不住,准备咬人了么?”
“看来没错,jiang确实是最关键的狗绳。”
“来,看看你的背后。”老人将指尖往下压,手背的戒钻闪光刺目,迫使所谓的‘狗’向后仰倒,“chio,shardptchio,仔细看看那是什么……”
那是chio此生最恐怖的噩梦。
巨大的渡轮沉浮于海面,甲板中央放着一件数米高的集装箱。箱的四面由混凝土牢牢封存,而他的江沅声困死于其中。
又距离江沅声不到半米远,放了一只画具箱,箱中物被替换成遥控i炸i弹,只需按动引爆装置,随时会让整艘渡轮灰飞烟灭,坠入深海。
“不……”
chio的双瞳在顷刻间放大,直到目眦欲裂,血色扭曲五官,四肢百骸无不癫狂战栗:“啊啊啊啊啊啊!!!!!”
理智全然崩溃,chio被绝望打下深渊,他嘶吼“江沅声”的名字,得不到回应,只沦为被激怒发狂的困兽。
杀了他!杀了mesus!他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乱喊什么?”mesus猛地掐上他咽喉,逼他立刻噤声,“再发疯,你的爱人马上就会死。”
彻底疯了的狗被迫哑然,却已是理智全无。两颗眼瞳凸起猩红,用瞳光钉死凶手,浑然丧失了人形,愈发面目丑陋。
“啧。”mesus收回手指,抛开他,嫌弃地朝他蹙起眉,“恶心。”
手指染了黑渍,mesus抽出口袋巾,细致地逐一擦去,一边冷声吩咐身侧的下属:“用通讯调人,将那件作品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