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憋了一个月,憋得慌,外人面前那是绝对不敢提的,老婆又聊不到一处,所以才把江郡宏约来了。
“她就是溺爱!要星星摘星星,要月亮摘月亮的,这个事情她也能同意!简直让人无话可说。”现在海岸边没别人了,岑建钢给江郡宏抱怨。
接下来就又是老生常谈。岑建钢之前就给他发了好多信息,都是怎麽‘治疗’同性恋的假科普。但江郡宏没有反驳他,他就默默地吃着干粮,笑眯眯地听他说。
通过这麽久的接触,他看得出岑建钢是个有文化修养的人,他不至于查不出同性恋不是精神疾病这麽简单的事实,他至今还在这麽想,也不过是不愿接受现实罢了。
所以他没有反驳他,等岑建钢抱怨了一通後,江郡宏突然说:“你们岑韵是个好孩子,你看江栎川瞒了我们这麽久,要不是小岑,还不知道她什麽时候才跟我们说呢。”
这话说得岑建钢一愣。
江郡宏深情地看着大海:“我们疏忽了对孩子关心和管教……唉,现在回想起来,真是愧疚。”
江栎川跟岑韵说,她爸最大的特点就是:说什麽都像是真的,而且特别煽情,他不该去当警察,他该去当话剧演员。
江郡宏的语气太自责了,搞得岑建钢有些怀疑他是不是误会了自己在责备他家孩子。
“其实她们俩都是好孩子,只要能改过来,就还是好孩子。”岑建钢赶紧解释。
他认为她俩就是突然受什麽刺激了才会在一起的:“只要我们家长间绝对不同意,她们最後会分开的。”
“家里没个男人,那还能成个家吗?现在倒是风平浪静的没什麽,万一未来有个什麽困难,她们俩小姑娘能指望谁呢?”岑建钢笃定她们肯定不会长久,也肯定没什麽好结果。
有时候,有些人就是这麽奇怪。就算他的女儿已经优秀到得到了院士的青睐,他也依旧不愿认可她的能力,他也依旧执意认为她需要依附一个根本不知道是谁的普通男人才能生存!
江郡宏心里这麽想着,但嘴上并没有反驳。
经过这一个月的接触,他感受到了,岑建钢对于‘同性恋’的抗拒并非来自于‘性’,他抗拒的根源来自于蔑视,那种深深根植在骨子里的对女人的蔑视。
“你也会带小岑来钓鱼吗?”江郡宏换了个话题,“海边钓鱼挺刺激的,我觉得好玩。”
“她一个小姑娘,来钓什麽鱼啊。”岑建钢从没带岑韵来过。
“哦?是吗?”江郡宏假装惊讶,“我的装备和杆子都是拿的江栎川的,哈哈哈,不是问她我还不知道海钓要专门的杆子呢。我跟她说了我要来後,她给我在网上重新买的装备,还教我怎麽绑线。”
见面的时候,岑建钢就表扬了他的杆子,说没想到他准备得挺齐全的。
听到江郡宏的话,岑建钢脸上露出的是真的惊讶。
“她寒暑假的时候经常跑去夜钓,我们那边虽然没有海,但有大江大河。”江郡宏收线,“哎哟,不行,不行!哎呀!”
海鱼劲儿大,江郡宏纯新手,等岑建钢帮他的时候,鱼已经切线跑了。
“要江栎川在,刚才那鱼就上来了,”江郡宏感慨,“她技术好,哈哈哈。”
对此,岑建钢说不出话来,江栎川是很优秀,但他想象不出一个姑娘怎麽能技术好。
“你和你闺女聊咋样了?”既然提到了江栎川,岑建钢就顺口问。
他最近一和岑韵通话就吵架,他说的岑韵统统听不进去,岑韵说的他觉得太过荒唐,每次都不欢而散。这麽下去,他也怕女儿和他为这个事情闹掰。
“她啊,她跟我说的都是小岑读书的事,”江郡宏抛了竿,重新坐回自己的小马扎,“她说那边的生活费大概要一百万,她会提前准备好,让小岑能安心读书。”
博士大概读三年,她说为了保险起见,打算准备五年。
“……”这话令岑建钢非常吃惊,一百万可不是个小数目,“岑韵读书的钱我们会自己负担的。”
“我也给她说,不要有压力,真不够的时候,我们也会出手相助的,”江郡宏对他说,“但小江这个孩子和她妈一个性子,那就是轻则不言,言出则必行。她是心里有数才说这话的,我觉得她没问题。”
“这……”岑建钢说,“我们怎麽能接受你们的……”
江郡宏看向岑建钢,他知道他在想什麽。他大概在想,就算是男人可能也不会为了老婆要读书就无私地拿出那麽多钱来。
“读书嘛,是个好事。老哥你也别多想,岑韵是院士亲点的,不论她和小江什麽关系,我们两口子都会支持。你以为这世界上能有几个人能被院士看上啊?”江郡宏说这就当是为科学发展做贡献了。
“可这……”岑建钢感觉江家是不是也太由着孩子的性子办事了,一百万!那可是一百万!
“孩子大了,她有她自己的想法,很正常。”江郡宏不这麽觉得。
“但这还是病啊!”岑建钢无法质疑江栎川的诚意,因为她真是太有诚意了,可他心里还是迈不过这个坎。
“对啊,这是病,”江郡宏依旧没有反驳他,他说,“这些天我也在想,就算是病,我也认了,有什麽办法呢?人总是要生病的。”
他说他自己就是警察,见过的事情那可就太多了。比起这种人畜无害的‘病’,那些走岔了路的年轻人才真是悲惨,你见过那种小小年纪就x毒的人吗?你见过那些年纪轻轻就被判了刑的人吗?又或者你看过那些真正患了病的人痛苦吗?
同性恋这种‘病’比起那些真正的人间疾苦算得了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