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潋到时,伏棂葱白手指捏着卷书,见她来了,随手扣在桌上,“过来,尝尝新制的梅子茶。”
白潋局促,盯着青瓷盏里浮着的梅肉。
“不高兴?”伏棂端起茶盏轻抿,“流言入耳不入心。我的牛,往后谁要借,让他们来寻我。”
幽幽的沉水香离白潋越来越近,伏棂捏她的脸,“怎么,你心疼起我应付琐事?”
白潋耳根发烫,也不否认。
伏棂指尖划过某人的耳尖,“不然。。。我便让人在村头张贴告示,借牛一日需付银二十文,或誊抄十卷书。你不必委屈自己,该拒就拒。”
她看得出来,白潋太能忍耐,可她不希望白潋总是憋着。好学生是要教出来的,那么她不介意调教白潋。
白潋捏着盏沿,“他们也帮过我。”
“那就该踩着你的善意作践人?”伏棂让她乖乖伸出手来,轻轻用手打,“若有下次,我还打手。三婆婆都知道为你出头。”
她慢条斯理道,“你的好,也该留给懂得珍惜的人。大恩多还,小恩少还。若总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不错,涌泉之恩又该如何?”
白潋眼眶热热的。
“若你还是我的学生——”伏棂拉长声线,故作凶巴巴地威胁道,“那你就要听我的。如果不听我的,哼,后果你知道。”
“我是,我是。”白潋被她吓了一跳,生怕被逐出'师门',“我知了,夫子。”
从前她碰到再多不乐意的事,大多时候都是心里憋着,不会说出来,若碰到了就绕道走。
可以后。。。。。。再有闲言碎语泼脏水,她不会忍了,但也不会因为几颗老鼠屎,就忘了那些真心待她的人。
见白潋听进去了,伏棂松了口气,“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们便先开始学《氾胜之》,我不擅农学,只说成大白话与你听,恐怕还得你自个多理解。”
。。。。。。
伏棂翻着《氾胜之》,讲了有半个时辰,她边讲边教白潋认字。
白潋虽有许多种田的经验,可书上还有许多东西是她没听过的,一时间十分充实。
白潋见还有点时间,半晌才开口,“夫子,能教我写你的名字吗?”
话一出口,才觉唐突,慌忙又补了句,“我、我也想写自己的。”
伏棂唇角微扬,将笔塞进她手里。
白潋握着笔,伏棂抓着她的手,在宣纸上落下“伏”字。
“夫子的名字,像药铺里的茯苓。”白潋说。
“巧了,白潋,白敛也是药材,止血生肌最是灵验。”她带着白潋重新写“棂”字,“两味药配在一起,倒比单吃管用。”
白潋的耳朵烧得厉害,望着纸上并排的'伏棂'和'白潋',突然问,“这世上到底有多少字?”
“咱们大虞朝的字,怕是得有万多。”伏棂松开手,却没退远,发丝扫过白潋的脸颊,“可算上西域、南洋的文字,大概和天上的星星一样,数不清。”
白潋点点头,“不过我觉得,最要紧的,是这四个字。”
第17章喜欢
八月中,地里的红薯都能收了。
除了白潋家的,十里村的农作大多都熟透了。这个时间,田地里的人比平时多了不少。
大家伙都赶着去收粮食,再种一波熬冬。
白潋收红薯收得快,两天的时间,就把一亩地的红薯给收完了。今年整整收了八石重的红薯,又是一个丰收。
红薯是几年前从一个叫墨息卡的地方传进大虞的,也是那会儿开始,大虞已经很少有饿死人的时候了。
红薯产量高,就连肥力普普通通的地,劳作下来也能产个五石。
这东西量多,吃起来还顶饱,虽然大虞人爱吃红薯的不多,但有了它,饿不死人。
卖出去,也卖不了几个钱,毕竟市面上的红薯太多了。
白潋去年种红薯,产了有九石,虽然卖得便宜,但好歹比别人多了个三四石,所以吴素芬去年眼红。
今年的红薯虽然没有去年的多,但也在白潋的预期内。
红薯产量之所以比别人多,白潋自有几手法子,都是她自个反思总结出来的,开春挑向阳地,埋老薯块盖草席育苗。
苗长齐了移栽,株距留一臂宽,埋半截苗浇淘米水。见藤蔓乱爬就拎起来甩,不让扎根。日头毒时折柳枝遮荫,傍晚浇井水。
就这些,年年能收好几大石红薯。
她把红薯车回家,塞进了谷仓里和腌好的葵菜一起存着。
但红薯放在谷仓里,还是不妥,白潋琢磨着还是得挖个地窖。
因为谷仓白天晒着日头太燥热,夜里又灌冷风,红薯忽冷忽热容易出毛病。
腌葵菜坛子爱冒湿气,和谷仓里干巴巴的空气一撞,红薯表皮就凝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