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
猫猫屯饭庄隔壁桌有个不速之客——白薇。她当年和萧玥是初中同学,扬夏初中的。
饭庄的木门被推开时,风铃般的清脆笑声先飘了进来。萧玥正给百草夹排骨,擡头就看见白薇站在门口,酒红色的连衣裙衬得皮肤很白,手里拎着只精致的蛋糕盒,和这满是油烟味的饭庄格格不入。
“萧玥?”白薇的声音带着点惊讶,视线扫过满桌穿道服的人,最终落在萧玥脸上,“真的是你,我妈让我来取预订的菜,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了。”
萧玥愣了愣,记忆里那个扎高马尾丶总爱往校服上别水晶发卡的女生,和眼前人慢慢重合。扬夏初中的走廊里,白薇总抱着本《时尚杂志》,说以後要当设计师,而她总窝在角落写故事,两人唯一的交集,是某次作文竞赛并列第一,白薇捏着奖状说“你的字真丑”,眼里却藏着点不服输的光。
“好巧。”萧玥笑着起身,“这是松柏道馆的朋友,来猫猫屯玩。”
白薇的目光在百草身上停了停,又掠过若白和胡亦枫,最後落在白野身上时,眉梢挑了挑:“这位是?”
“白野。”白野淡淡开口,手里的茶杯轻轻磕在桌沿,发出清脆的一声。
“哦——”白薇拖长了调子,突然笑了,“我知道你,沈心总提起你。”她把蛋糕盒放在旁边的空桌上,“刚在隔壁订了蔓越莓蛋糕,老板说要等会儿,不介意我在这儿坐会儿吧?”
没等萧玥回答,她已经拉开了隔壁桌的椅子,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淡淡的香水味,和饭庄里的酱油香撞在一起,竟不觉得违和。
“你现在在做什麽?”白薇端起服务员送来的茶水,指尖涂着酒红色的指甲油,“听说你写剧本了,《风铃碎》?我经纪人提过,说女主角跟我有点像。”
萧玥刚要接话,就听见白野突然开口:“你当年设计的校服改良稿,被学校采纳了。”
白薇的动作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那是初三的事了,她画了好多张校服草图,想把裙摆改短些丶袖口加道花边,却被教导主任说“不伦不类”,最後不了了之,连她自己都快忘了。
“你怎麽知道?”她问。
“我同桌是学生会的,帮你交过稿。”白野低头喝茶,没说其实是他偷偷把那些草图捡回来,夹在美术课本里,直到毕业才还给那个同桌。
饭桌上突然安静下来,只有胡亦枫啃排骨的声音格外清晰。萧玥看着白薇,突然想起《春花》里那个嫉妒沈心的姑娘,原来时光真的会磨平些棱角——当年那个爱拔尖的女生,此刻正望着窗外的老槐树,轻声说:“後来我去学了服装设计,去年给母校做了套新校服,裙摆真的改短了。”
她起身要走时,把蛋糕盒留在了桌上:“蔓越莓的,沈心爱吃,算我请的。”走到门口又回头,冲萧玥笑了笑,“你的剧本,我会看的。”
木门关上的瞬间,胡亦枫才小声说:“这就是当年……”
“过去了。”萧玥打断他,打开蛋糕盒,里面的蔓越莓干闪着亮晶晶的光,“白薇刚才说,她设计的新校服袖口,加了道像红绳的细边。”
白野没说话,只是给每个人的碗里都分了块蛋糕。甜香漫开来时,萧玥突然觉得,猫猫屯的风真神奇,能把多年前的棱角吹软,把隔着扬夏香樟道的距离吹近,让那些曾经的“对手”,在多年後某个饭庄里,用一块蛋糕,轻轻说声“好久不见”。
萧玥却是突然一个激动,说:龚采奕!白薇,就你了!白薇,你变化好大啊。她一个嗤笑,像是挑衅。看过《风铃碎》的白薇却立马get到了,回答她:风铃,你不也是吗,
萧玥这话喊得太急,筷子都差点掉在地上。她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青砖地上划出刺耳的响:“真的!你刚才站在门口那股劲儿,又亮又锐,像极了采奕第一次闯进风铃店的样子!”
白薇刚摸到门把手的手顿住了,转身时眉梢还挑着,眼里却没了刚才的漫不经心。“《风铃碎》里,龚采奕说‘碎了的东西就该扔’,心里却把每片玻璃都捡回来擦得发亮。”她走到桌边,指尖敲了敲蛋糕盒,“就像现在的我,说‘剧本有什麽好看’,却把你送的签名版翻得卷了边。”
萧玥的心跳得飞快,刚才还觉得隔着岁月的距离,此刻突然被这句话撞得稀碎。扬夏初中的作文本上,白薇总在她的稿子旁画小叉,却会在评语栏里写“这里的比喻不错”;就像采奕总骂风铃“笨”,却记得她补风铃时爱用左手扶镜片。
“你变化真的好大,”萧玥的声音软下来,“以前总爱穿白裙子,现在酒红色也能驾驭得这麽好。”
白薇嗤笑一声,却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松动:“你不也一样?当年窝在角落写故事,见人就脸红,现在敢当着这麽多人喊我名字了。”她顿了顿,突然说,“采奕最後把风铃碎片拼成了星星,对吧?我设计的校服领口,就绣了颗碎星。”
这话像根细针,轻轻挑开了藏在时光里的线。原来有些懂得,早就埋在当年的较劲里——白薇懂萧玥字里行间的执拗,就像萧玥懂她刻薄背後的不肯认输,就像采奕和风铃,哪怕吵得最凶时,也能在转身时接住对方掉的东西。
“来试镜吧,”萧玥突然说,“采奕那个角色,需要点‘带刺的温柔’。”
白薇的睫毛颤了颤,转身拉开门:“再说吧。”风吹起她的连衣裙下摆,像片展开的酒红色花瓣,“蛋糕记得给沈心留块,她小时候总抢我的蔓越莓干。”
木门关上的瞬间,百草突然拍手:“她刚才说‘再说吧’,就是想试试的意思吧?”
萧玥望着门口,手里还捏着块没吃完的蛋糕,甜里带着点酸,像极了《风铃碎》里写的:“有些尖锐的人,心里都藏着颗被糖腌过的星。”
老槐树的影子在窗台上晃,萧玥突然抓起手机给张之微发消息:“找到龚采奕了,她刚在猫猫屯,用一句‘你不也是吗’,把采奕的骨头都立起来了。”
消息发出的瞬间,隔壁桌的空椅子上,仿佛还留着白薇坐过的温度,像谁轻轻往剧本里,塞了片带着蔓越莓香的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