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暮云
立阳道馆的梧桐叶刚泛黄时,戚百草在器材室整理护具,忽然听见身後传来轻响。转身时,见个穿浅灰色风衣的男生正弯腰捡她掉落的绷带,指尖修长,骨节分明,袖口露出的手表表盘是简约的银色,和若白常戴的运动款截然不同。
“谢谢。”百草接过绷带时,对方忽然笑了,眼角有颗小小的痣,笑起来像藏了颗星星:“我是萧暮云,萧玥的弟弟,来道馆看看。”他目光落在她沾着滑石粉的掌心,“你就是戚百草吧?我姐常提起你,说你的旋空蝶能踢碎偏见。”
这话让百草愣了愣,脸颊微微发烫。接下来的几天,萧暮云总在道馆出现,有时带着萧玥的书稿来转交,有时提着刚买的奶茶站在训练场边,目光温和,却总在她练到最累时递上水,时机掐得刚刚好,像提前算好了她的体力节点。
“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劲哦。”李恩秀撞了撞百草的胳膊,朝场边努嘴,“比看战术分析图认真多了。”百草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正撞见萧暮云转头,两人视线相撞,他竟没躲开,反而朝她举了举杯——手里的奶茶杯晃出细碎的甜香。
若白抱着训练计划走过来时,恰好看见这幕。他把计划往百草手里一塞,声音听不出情绪:“下午加练侧踢。”转身时,耳尖却悄悄红了,步伐比平时快了半拍,像在跟谁较劲似的。
萧暮云晚上发来消息时,百草正在给若白处理训练时蹭破的手肘。屏幕亮起的光映在若白脸上,他忽然开口:“萧暮云是学心理学的,据说很会猜别人心思。”语气平平,却让百草莫名想起他下午加练时格外狠的那几脚侧踢。
她低头回消息,指尖在屏幕上敲:“谢谢今天的奶茶,但我有喜欢的人了。”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若白缠绷带的手顿了顿,随即继续动作,只是指尖的力道轻了些,像怕弄疼她似的。
窗外的梧桐叶又落了几片,百草望着若白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那些温柔的试探丶隐晦的好感,都不及身边这人笨拙的关心——他从不会说漂亮话,却会在她累时默默递上水,在她受伤时把绷带缠得又快又好,在有人靠近时,用加练的方式,悄悄宣示着在意。
萧暮云的消息很快回过来,只有个释然的笑脸表情。百草把手机塞回兜里时,若白忽然擡头:“明天……还练侧踢吗?”她望着他眼里藏不住的紧张,忽然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不,练你最擅长的防守反击。”
月光透过道馆的窗户洒进来,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百草忽然明白,心动从不是选择题,是当你望向一个人时,眼里的光比任何追求者的温柔,都更亮。
萧暮云以为她没男朋友。
萧暮云在道馆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时,手里的奶茶已经凉透了。他望着训练馆里戚百草和若白对练的身影,忽然想起第一次来这儿时,她擦护具的样子——那时她的马尾辫甩得很欢,眼里只有踢靶的节奏,根本没提过“男朋友”这三个字。
“原来不是慢热,是我没看见她的世界里,早有个人站成了坐标。”他自嘲地笑了笑,指尖划过手机里存着的照片——那是上周拍的,百草举着奖杯,若白站在她身後半步,眼里的骄傲比她自己还甚,只是当时的他,以为那是队友间的默契。
风卷着梧桐叶落在脚边,像在替他叹气。萧暮云想起自己学过的心理学理论:人们总会选择性忽略不想看见的细节。比如若白总替百草拧瓶盖的手,比如训练後两人共用的那条毛巾,比如她提起“若白”时,尾音里藏不住的温柔——这些碎片明明早就摊在眼前,他却固执地拼成了“她单身”的假象。
“萧先生,要续杯热的吗?”道馆的保洁阿姨路过,指着他手里的凉奶茶笑,“看你在这儿坐了半天,是来等戚教练的?她跟若白教练每天都一起锁门呢。”
“不了,谢谢。”萧暮云站起身,把凉奶茶丢进垃圾桶时,忽然觉得心里轻快了些。原来所有的“以为”,不过是自作多情的滤镜,当滤镜碎了,反而能看清真相——她不是没说,是他没听懂那些藏在细节里的“已有归属”。
训练馆的灯次第熄灭,百草和若白的身影并肩走出来,影子在地上缠成一团。萧暮云往树後躲了躲,看见若白把自己的外套披在百草肩上,动作自然得像呼吸。
他转身离开时,脚步比来时稳了些。原来有些错过,不是因为时机不对,是从一开始,你就没站在她的故事线里。道馆的铁门“咔嗒”上锁,萧暮云摸了摸口袋里那枚没送出去的书签,忽然明白:最好的尊重,是承认自己从未走进过她的世界,然後体面地,把路还给他们。
夜风里飘来百草的笑声,清脆得像风铃。萧暮云擡头望了望月亮,觉得这凉透的奶茶,倒比全糖的甜更让人清醒——有些心动,本就该停在“我以为”的阶段,不必非要撞进真相里,徒增难堪。
他萧暮云也不是什麽拿的起放不下的人,不担心。
萧暮云把那枚蝴蝶书签夹进《小王子》时,书摊老板正哼着小曲收摊。“小夥子,看你这几天脸都耷拉着,今天倒像解开了什麽结。”老板用抹布擦着桌面,木屑混着桂花香飘过来。
“想通了呗。”萧暮云合上书本,指尖在封面上的狐狸图案上敲了敲,“喜欢一朵花,不一定非要搬进自己的花园,看着它在原来的地方开得好,也挺不错。”
他起身往地铁站走,路过道馆时,里面传来整齐的踢靶声。透过玻璃窗,看见戚百草正给新学员示范旋空蝶,若白站在旁边护着,掌心虚虚地护在她腰後,像怕她摔着似的。萧暮云忽然笑了——这画面里的默契,比任何告白都更笃定,他先前的那些“以为”,确实像场自作多情的梦。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导师发来的消息:“你的论文提纲不错,关于‘情感认知偏差’那块,可以再深化。”萧暮云挑眉,指尖飞快回复:“好的,打算加个案例分析。”
风掀起他的风衣下摆,带着点秋凉的爽利。他想起花旦送的那支银钗,此刻正躺在书桌的笔筒里,和解剖刀丶实验记录本放在一起,倒像个提醒:心动是本能,体面是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