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颜色
二月初,寒风料峭。
第一轮初赛结束,不管结果如何,都跟我没有关系了。
一群人涌出考点大楼,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去哪里大吃一顿犒劳自己。
我一个人落在後面,拢着围巾,沿着人行道走着,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过路旁光秃秃的树。
我曾经读过韩江的《素食者》,那时不明白作者为什麽把人比作树。现在,当我静静注视着其中一棵时,好像懂了一些。它的枝桠沉默地伸向灰白的天空,树皮皲裂,像受过伤後的结痂。我已经整整二十四天没有说过一句话了,我似乎快没有这个功能了。
那麽,这棵树是不是也曾是一个人?只是沉默了太久太久,比我的二十四天要久太多,久到它彻底忘记了言语,忘记了形态,最终从“人”成了“树”。
“桑榆!走啊,一起去聚餐!”
我循声望去,是几个同学在朝我招手。
几乎是本能的,我牵动嘴角,礼貌地笑了一下。这笑容又让我想起《素食者》里的描述:人不管经历了什麽,哪怕是再惨不忍睹的事,也还是会照样活下去,有时还能畅怀大笑。
这就是普通人吗?悲哀的坚韧的普通人。日复一日咀嚼着痛苦,仅仅靠着一点渺茫,甚至虚幻的希望,就能支撑着他们走好久,走好远。
多麽悲哀。多麽伟大。
即使经历了糟糕的事情,我依然不得不接着面对人生。为了保证竞赛的质量,我必须督促自己按时吃饭,正常作息,按部就班地学习,像一个精密的仪器,不让自己出一点纰漏。
这麻木的坚持本身,就是普通人那生生不息的力量吗?伟大得让人心酸。
“桑榆!愣着干嘛?走啊!”
他们又在催促,热情洋溢。
我擡起手,朝着他们挥了挥,“下次吧。”
然後脚步一转,踏上了旁边无人的小径。
我们心里都明白,没有下次了。
对不起,许湜。
这次,就算你在背後招手,我也不回头了。
——
复赛结束,年关将近。
某天,同集训队的两个女生兴冲冲地拉住我:“桑榆!晚上有事没?听说城隍庙那边来了个挺有名的民间乐团巡演,票不贵,就是位置有点偏。一起去听听呗?就当放松了!”
我也要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呀,于是,我点了点头:“行。”
演出在一个露天小广场。我们买了最便宜的边角票,位置果然极差,缩在最靠边的角落。巨大的音响设备挡住了大半视线,只能看到舞台侧面的一小块。
广场上人稀稀拉拉的,空位很多。
“这位置也太坑了,啥也看不清啊。”
一个女生抱怨着,搓了搓冻红的手,“要不问问工作人员,能不能加点钱往前挪挪?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另一个女生也附和:“是啊,试试呗?桑榆,你觉得呢?”
我无所谓地点点头。
一个女生上前交涉,“请问一下,我们这位置实在太偏了,能不能加钱换到前面一点的空位?我们可以补差价。”
工作人员是个年轻小夥子,闻声转过头来:“可以呀。”
“那我们要补多少钱?”女生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