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音,你跟我说,到底谁欺负你了,我去给你出头。”
他越说,方琬音越委屈:“你出什麽头啊,没人欺负我,我刚刚是去了最近的医院。”
说完,方琬音直接趴到床上,整个人还是蔫着。
“医院,你去医院干什麽,你生病了?”
方琬音坐起来,打算对着他和盘托出。
“廷璋……”
“我在。”
“我今天中午的时候跟小娟母女吃饭,她妈妈做了鱼,结果我一看到鱼就想吐,我没经验,小娟和她娘说我可能是怀孕了,我当时别提多开心了,杜娟娘说她会把脉,我就让她看了一下,她说我有可能怀孕了,我更开心了,所以我今天下午的时候跑去医院检查,可医生说……”
“她说你其实没怀孕,是不是?”
方琬音点点头,又开始掉眼泪。
“原来就因为这事啊。”
“你还笑,我都难过一路了,你个没良心的,我想怀孕,怀的不还是你的孩子,我这不是想让你多个牵挂的在世上麽。”
顾廷璋揉揉她的脑袋:“傻瓜,没怀上就没怀上呗,咱们才重新在一起多久啊,还不到一个月,你这就想怀孩子,未免也太心急了。”
“我能不急吗,你还能留在这里多久啊,你後面不用归队吗,而且你也三十多岁了,老大不小了,也该有个孩子了,我怎麽能不急呢。”
“琬音,怀孕这种事你就应该放松,你越是紧绷,越是不可能怀上。”
“也是哦,那我尽量放松,尽量放松……你说我会不会是那种很难怀孕的体质?”
“你瞧你,刚刚说要放松,现在怎麽又开始紧绷起来了,不要瞎想。”
“我这怎麽能是瞎想呢,咱们之前刚结婚的那几年,咱们同房也很多次了吧,可是我的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一次都没有,我也没做过什麽避孕措施,却还是这样,我甚至觉得,我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办法怀孕啊。”
顾廷璋坐到她身边,将她抱在怀里,认真安慰:“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是很开心啊,怀孕很辛苦的,生孩子更是辛苦,我虽然没怎麽见过别人生孩子,但我听过,我父亲跟我说过,我母亲生我的时候特别艰险,难産再加上産婆来的晚,差点就一尸两命了,你不用吃生育的苦,我自然开心。”
方琬音并没有因为他的这些话而开心:“你就是拿话哄我。”
顾廷璋捧起她肉肉的小脸:“夫人明鉴,我句句属实。”
“可是我很想要一个孩子啊,”方琬音抱着顾廷璋,用下巴蹭他的肩头:“你都不知道,我曾经很多次想过我们的孩子到底会长成什麽样子,是男是女,会多麽可爱,你什麽都不知道……”
“我知道。”
“呜呜……”
“你放轻松,孩子会来的,你一定会心想事成。我又不会给你压力。”
顾廷璋想不明白方琬音压力来自何处,他又没催着她怀孕,他现在孑然一身,也没有公公婆婆催她怀孕,更没有七大姑八大姨给方琬音压力。
她的压力来自于她自己,还有顾廷璋的那番话。
……
五天後,就是顾廷璋归队的日子了。
方琬音依依不舍地送他走出去好远,顾廷璋人都走了,她还站在原地,久久不愿意离去。
她跟顾廷璋说,她会写信给他的。
她的生活似乎又回归了一个人的状态,不过跟之前不同的事,她的生活有了新的期待,期待他,期待孩子的降临。
顾廷璋不在,她开始将关注放在其他事情上,她又开始写作,她现在手上的这部作品叫《曙光》,主人公是一位盲女。
她之前的那些作品,每一本都有原稿,她将《祝小姐与桑小姐》的原稿找出来,找到她以琼苑为原型的地方。
当年她就是写到了这里,後面因为种种压力,再加上顾廷璋的枪伤,她不得不将这里的情节改掉,不过,报纸上的情节做了改动,她手里的原稿确实一点没改。
一字一句,血淋淋的,都是那些外国人的“罪状”,她不知道这些东西还有没有用,也许有吧,也许没有。
不过,不管是否又用,她都要保留原稿,因为这是她的心血。
她又将自己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稿子整理了一遍,挑出来跟那些洋人和日本人有关的事,特别是他们干的坏事,事越坏,她记录的就越清晰。
她开始向当地出版社的邮箱投稿,不出她所料,她的投稿石沉大海,一点回复都没有,像她一开始写《如月》的时候一样。
她没有办法,只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自己过去,再报上自己的笔名晚音。
这里的出版社很小,之前战火不断,他们别提盈利了,连人都凑不齐,只能在纷乱的世道之下茍延残喘。
那经理一听到她的名讳,脸都不擡。
他不知道方琬音口中的“晚音”是哪两个字,方琬音只好拿出一本《如月》给他看,告诉他是这个晚音。
那经理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满眼惊讶。
“晚音?你确定你是这个晚音?”
他实在不相信曾经闻名整个上海的女作家晚音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随即一笑,道:“小姑娘,别在这里耽误我工作好不好,你知道晚音是谁吗?我告诉你吧,她就是天上的凤凰,你就是地上的喜鹊,你们云泥之别,知道吗?”
方琬音差点被气死了。
她实在想不到有一天她竟然要证明“我是不是我”。
还好她早有准备,她从自己的包里将那些能证明自己曾经的经历的物件全都展示了出来,她曾经数次登报,还有从报社拿到的稿费,这些都是有记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