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算的。”
方琬音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巷子里,顾廷璋却没有即刻离开,他靠在椅背上,擡头,看着方琬音家所在的小巷子,一点一点将这里的一砖一瓦记录在自己的脑海里。
他深谙女人的心思,自然知道她刚刚为何如此窘迫,无非是不想叫她自己父母看到他而已。
小姑娘嘛,总要顾及名节,他能理解。
“没关系的。”他说没关系,”方小姐,我们来日方长。”
毕竟是一次正式的认识,以风流着称的顾廷璋并未做其他逾矩之举,方琬音到底跟那些百乐门的女人不一样,他怕吓到她。
顾廷璋在衖堂口一直待到天黑才回去。
……
方琬音像做贼一样回了家,当她轻手轻脚关上家里的门的时候,秋桃在後面低声喊了她一句:“小姐,你回来了。”
方琬音的魂差点没被吓出来,她猛地回头,冲着秋桃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然後拍拍自己的小胸脯。
见她的行为如此反常,秋桃问道:“小姐,您怎麽了?”
“父亲母亲呢?”
“老爷在房间里呢,太太去和陈太太她们打牌了。”
“呼,那就好。”
“小姐,您跟贺公子重修旧好,合该让老爷太太知道一下,也能让他们安心啊。”
方琬音一愣:“谁跟你说我跟贺均麟重修旧好的?”
秋桃认识她这麽久,竟然这麽不了解她,她才不会吃回头草呢,要不然当初怎麽都会忍下的,她又不是冲动做决定的人,说分手也不是因为正在气头上。
她皱眉道:“以後别在我面前提起贺均麟那家夥了,我讨厌他,非常非常讨厌!”
“可是,我刚刚还看到你坐他的洋车回来了啊,贺公子是换新车了吧,也是,对于他来说车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平时这个点方琬音应该已经回家了才对,秋桃满心不安。
关佳和方玉堂对她每次回家的时间并不敏感,只有秋桃会一直掐着时间等她回来,这世道乱,她又是女孩子。
秋桃的小房间视野特殊,刚好能看到衖堂口,所以便一直在那个窗户旁边等,方琬音若是坐黄包车回来了,她也能第一时间看到。然後她就亲眼看到方琬音从那一辆洋车上下来,那车只冒出了车头,她看不到司机,不过她觉得不会有除了贺均麟的其他可能。
秋桃思想保守,她觉得方琬音与贺均麟有过婚约,那小姐就是贺公子的人了,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不嫁他,还能嫁别人不成?
她只觉得方琬音在与对方闹别扭,和好之後,该怎麽样还怎麽样,她早就做好陪小姐一起嫁到贺家的打算了,她必须陪着,否则小姐孤零零一个人,会被那些人吃掉的。
“刚刚那不是他的车。”
方琬音怕节外生枝,只是点到即止,没透露顾廷璋半个字。
她回了自己房间,留秋桃一个人在原地发愣。
晚上,方琬音竟然失眠了。
她平时睡眠很好,可今晚却是怎麽都睡不着。
她翻来覆去,想着今天的一切,有关那个男人的一切。
想着想着,她开始自言自语。
“那个人为什麽突然出现在那里,然後要送我回家呢,我就是想不通……”
“明明我们才见过……”方琬音掰着葱白的指头,一边数一边回忆:“明明我们才见过两面而已。”
对,是两面,送花的那次不算,他又没出现,而她站在台上的时候由于太紧张,也没往台下多看。
方琬音理着自己的思路:“算上今天的这次,一共是三面,才三面……”
“他说是贺均麟拜托他,他才来的,真的假的?怎麽听着像是借口。”
若是贺均麟真想送她回家的话,会去找其他同性吗,她又不是自己回不去,这好像不太符合人性。
“还有,他又为什麽要给我送花呢,他是一早就知道我在平安大戏院演出,还是只是像他说的那样,碰巧去看戏,又碰巧心血来潮送我花。”
“他知道我姓方,却又不知道我具体叫什麽,难道他有跟别人打听过我?可是他为什麽要这麽做呀。”
方琬音来回转着眼珠,最後得出一个结论来:“难不成是因为……喜欢?”
是喜欢麽。
可下一瞬间,她刚得出来的结论,又被自己快速否定了。
方琬音摇摇头:“他才不会喜欢我呢,我跟那天晚上的女人一点都不一样,我还是别自作多情了,搞得自己好像很有魅力一样。他这种男人啊,对天下的所有女人都有占有欲,可能只是一时兴起,看到女人就想勾搭,真是随便。”
她应该不是那种男人们都会争相追逐的类型吧,她也一直不知道该怎麽去讨男人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