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昀一怔,对上姜宁带笑的眼神,“怎么了?”
姜宁拿着衣服走到梳洗的隔间,把帕子和衣服都备好,背对着卫长昀在理别的东西,“你啊,就是报喜不报忧的典型,明明累得不行,还要照顾我的情绪,一路回来听我说话,扯东扯西地也不在意。”
“没有——”
“你有没有我还不知道?”
姜宁回身,靠在桌沿微微歪着头看他,“考了那么多天,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能不累才怪。”
卫长昀微怔,而后肩膀放松,“只是怕你担心。”
贡院里的生活并不好过,尤其是每到夜里,很多不堪重负地考生都会拿脑袋磕桌子、碰隔墙。
这已经是轻的了,到最后一科时,才是真正的考验,昨天夜里,竟是有两个考生压力过大昏厥,直接被送出了考场。
卫长昀走到姜宁面前,发现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他竟然从需要微微抬眼才能和姜宁平视,变成如今需要低头才能对上他的目光。
想着神色也放松下来,柔软许多。
“想抱一抱,可以吗?”
姜宁抱着胳膊,一副拒绝的姿态,“身上还没洗,不给抱。”
卫长昀一愣,才想起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穿了三天。
哪怕是秋日天气干爽,却也不可能干净。
“那我先洗个——”
“逗你的,真老实。”
姜宁忽地倾身,两条胳膊环住卫长昀,“你不说我才担心,担心是不是贡院里发生了什么事,我会胡思乱想的。”
“抱歉,只是……”卫长昀轻轻靠在姜宁肩上,“贡院里有人压力太大,昏厥过去,考最后一科时被带出了考场。”
都考到了最后一科,却这样离场,三年准备化为泡影。
从前卫长昀只知道科考之路艰难,却从来不知会把人逼到这个境地。
想来,后面的会试、殿试,那些落榜的士子心里又该如何,能振作起来再考,已是有超乎寻常的意志力。
姜宁诧异地睁大眼,而后明白了卫长昀为什么会这样。
亲眼目睹一个正常人变得疯癫,或许还是进出贡院时说过几句话的人,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姜宁无声叹气,拍了拍卫长昀的背,“人各有命,离开科举之路,未必不是躲过日后的祸事。”
尽管他不信命,但他相信大多数人都是自己的命数的,可以说是命中注定该走什么样的道。
“我知道。”卫长昀叹了一声,而后提了提声音,“只是一时太过感慨,加上考完太费精力,才……”
叩叩。
“客官,您要的热水拿来了,直接送到房里吗?”
姜宁仰着脖子,往门口喊了声,同时松了手,拍拍卫长昀的胳膊,“直接拿进来,麻烦了。”
门外传来一声答话,两个伙计一人拎两桶水进来。
“卫公子、姜公子,这是四桶热水,等会还有三桶凉水和一桶热水,马上送来。”
“好,送完水就没什么事了,你们去忙自己的。”
两个伙计连声答应,转而又去楼下把剩下的拎上来。
待水齐了,姜宁给了两个伙计一些小费,便把门闩上,挽起袖子走到隔间。
卫长昀已经兑好水,正在解身上的衣服。
“时辰还早,洗完澡了我陪你眯一会儿,再去聚源楼。”姜宁走过去,看着卫长昀进了浴桶,便拿起他头发,“我定的戌时才去呢。”
卫长昀坐在浴桶里,温热的水浸过肩膀时,很轻地喟叹,而后任由姜宁拿起他头发。
“聚源楼?”
“城东的一家酒楼,价格合适。”姜宁拿了皂角块,给他擦着头发,“说起来今天我去酒楼时,还是方二娘子送我去的。”
卫长昀惊讶睁眼,“方老板?”
“嗯。”姜宁搓了一遍头发,放到盆里清了一道,又在发根重新搓一遍,“并无什么恶意,只是我最近在城内打听各家酒楼、食肆的事他们都知道了,所以……”
“她想看看我要做什么,最后还邀我们离开前,去她的青云居坐坐。”
“那你答应了?”
“当然答应,反正我又不吃亏,白吃一顿。”
卫长昀失笑,往后仰了一点,方便姜宁动作。
隔间起了一些热气,姜宁拿着几张帕子,帮卫长昀擦干头发,目光往水里看去,脸颊浮起热意,低咳一声,垂眼专心擦头发。
别的都还挺方便,就是这洗衣服、吹头发太麻烦,全靠老天爷赏脸,阴天时哪哪儿都湿哒哒的,只能拿炭盆在角落里烘着。
卫长昀说了几句话,发现姜宁变得沉默,诧异地转了下头,“怎么——”
还未说完,便看到姜宁微红的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