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暮云心碎了
萧暮云这天去华师,看到若白和戚百草手牵手,心都碎了。
华师的银杏道铺满碎金时,萧暮云拎着给百草带的诗集,远远就看见那抹熟悉的米白色身影。戚百草正踮脚给若白整理围巾,指尖划过对方颈间时,若白微微低头,耳尖在阳光下泛着浅红,两人交握的手晃悠悠地荡着,像两棵根须缠在一起的树。
诗集的硬壳封面硌得手心发疼,萧暮云下意识往後退了半步,藏进银杏树的阴影里。他看着百草仰头笑时露出的虎牙,看着若白把她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後,忽然想起上周在道馆,她接过自己递的水时,眼里礼貌的距离感——原来不是她慢热,是她的热,早就给了别人。
风卷着银杏叶落在他脚边,像堆无声的叹息。萧暮云翻开诗集,扉页上写的“赠百草,愿你永远像风一样自由”突然显得刺眼。他原以为自由是独自奔跑,此刻才懂,对百草来说,自由是有人牵着她的手,一起往同一个方向走。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姐姐萧玥发来的消息:“追不到就回来喝奶茶,姐请你。”他盯着屏幕笑了笑,眼眶却有点发烫。把诗集轻轻放在旁边的长椅上,压上片银杏叶当书签,转身时,脚步轻得像怕惊扰了那对身影。
远远望去,若白正弯腰给百草系松开的鞋带,阳光透过枝桠落在两人身上,织成张温柔的网。萧暮云摸了摸口袋里没送出去的书签——那上面刻着只小小的蝴蝶,原想配她的旋空蝶,现在看来,蝴蝶早已有了栖息的花。
他走出银杏道时,听见身後传来百草的笑声,清脆得像风铃。萧暮云擡手揉了揉眼睛,风里的桂花香还在追着他跑,却好像突然懂了:有些心动,不是非要拥有,是看见她眼里的光时,能笑着转身,祝那束光永远明亮。
街角的奶茶店冒着热气,他推门进去,对店员说:“一杯珍珠奶茶,全糖。”甜一点,或许能盖过心里那点涩。
奶茶店的暖光漫在萧暮云手背上,全糖的甜腻顺着吸管爬上舌尖,却压不住心底那点发涩的空。手机屏幕亮着萧玥发来的定位——胡同深处那家旧书摊,旁边备注着“带本《小王子》来,给你讲狐狸的故事”。
他推门时,风卷着银杏叶扑了满脸。路过华师南门的公告栏,瞥见“元武道社招新”的海报上,戚百草的照片笑得灿烂,旁边是若白的名字,职务栏写着“技术指导”。两人的名字挨在一起,像被秋风粘牢的两片叶子。
旧书摊前,萧玥正蹲在地上翻书,旗袍开衩处露出的小腿沾着草屑。“来了?”她头也没擡,扔过来本泛黄的《飞鸟集》,“泰戈尔说,眼睛为她下着雨,心却为她打着伞——这才是体面。”
萧暮云坐在她旁边的小马扎上,指尖划过书页里“世界以痛吻我”的诗句,忽然笑了:“姐,你早知道会这样?”
“你当你姐白混的?”萧玥挑眉,指着不远处追着风筝跑的小女孩,“百草那性子,像野草,得在熟悉的土里才疯长。若白是她扎根的那块地,你这阵风再舒服,也留不住她。”
风掀起书页,恰好停在“生如夏花”那页。萧暮云望着天边掠过的鸽群,忽然想起初见百草时,她额角的汗珠折射着道馆的灯光,像极了此刻书摊灯泡晕开的暖黄。原来有些相遇,真的只是为了让你明白,心动的终点未必是拥有,是学会在转身时,把祝福藏进风里。
“老板,要杯热可可。”他朝书摊旁的饮品车喊,声音比来时轻快了些。萧玥看着他把那本《小王子》塞进包里,忽然觉得这小子眼里的光,比刚才亮了点——像狐狸终于明白,被驯服的温柔,本就该带着放手的勇气。
热可可的甜混着旧书的油墨香漫开来,萧暮云掏出手机,给戚百草发了条消息:“诗集放在银杏道长椅上了,愿你永远自由。”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他看见书摊的镜子里,自己的嘴角正慢慢扬起。
原来体面退场,不是心碎成渣,是把没说出口的喜欢,酿成往後想起时,带着点甜的回忆。就像这杯热可可,烫过舌尖,却也暖了心。
萧暮云把《小王子》塞进背包时,书摊老板递来刚出炉的桂花糕,热气裹着甜香扑在他脸上。“小夥子,看你面善,这糕送你。”老板笑得眼角堆起皱纹,“刚看见你姐跟你说悄悄话,是遇到难事了?”
他咬了口桂花糕,清甜在舌尖化开,忽然想起戚百草帮若白整理围巾时,眼里的温柔就像这糕里的糖,藏得扎实。“不算难事,”萧暮云朝老板笑,“就是懂了点道理。”
风卷着银杏叶掠过书摊,萧玥正拿着支马克笔,在《飞鸟集》的扉页画狐狸,尾巴翘得老高。“走了,”她把书扔给他,“带你去个地方,比在这儿伤春悲秋强。”
胡同深处的旧戏楼正排新戏,咿咿呀呀的唱腔混着胡琴声飘出来。萧玥拽着他从侧门溜进去,後台化妆镜前,穿戏服的花旦正对着镜子贴花钿,眼角的亮片闪得像星星。“这是我朋友,唱刀马旦的,”萧玥介绍道,“当年为了上台,跟家里闹翻了,现在是角儿。”
花旦转过头,水袖扫过萧暮云手背:“听说你为情所困?”她拿起支银钗,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看这钗,尖的能伤人,也能在戏里护着自己——心也一样,得学会收放。”
锣鼓声突然响起,花旦转身上台,水袖翻飞如蝶。萧暮云站在侧幕旁,看着她在台上挥鞭丶旋转,眼神亮得惊人,忽然明白萧玥带他来的用意——有些光芒,本就该属于舞台中央,而他的目光,不必只追着一朵花。
散场时,花旦把那支银钗塞给他:“留着吧,下次看见喜欢的人,先想想自己眼里有没有光。”萧暮云捏着冰凉的银钗,忽然想起自己的心理学论文还没写完,想起实验室里那台能测谎的仪器,原来心动虽难测,体面却能自己把握。
萧玥在戏楼外等他,手里举着两串糖葫芦,糖衣在路灯下闪得像琥珀。“怎麽样?”她把一串递给他,“比奶茶甜吧?”
他咬下颗山楂,酸得眯起眼,却笑了:“姐,下周系里有学术交流会,你有空来吗?”
“你当姐是闲人?”萧玥挑眉,却把糖葫芦举得更高了些,“不过……看在你开窍的份上,去给你捧个场。”
夜风卷着桂花香缠上他们的脚步,萧暮云摸了摸背包里的《小王子》和那支银钗,忽然觉得心里那点空涩被填得满满当当。原来告别不是失去,是把别人的光,变成自己往前走的力量——就像戏台上的花旦,哪怕台下没有特定的观衆,也照样能唱得风生水起。
胡同口的灯笼次第亮起,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萧暮云望着远处亮着灯的教学楼,忽然加快了脚步,背包里的书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像在为新的故事伴奏。
萧暮云突然转移话题:姐,你和长安打算结婚吗?
戏楼的锣鼓声还在巷尾回荡,萧暮云啃着糖葫芦的动作忽然顿住。萧玥正低头踢着脚下的银杏叶,闻言猛地擡头,耳尖在灯笼光下泛出浅红,像被糖葫芦的糖衣烫了似的。
“小孩子家家问这个干嘛?”她别过脸,指尖无意识绞着旗袍的盘扣,声音却比刚才软了半分,“你管你姐的事,不如操心你的论文。”
萧暮云嚼着山楂笑:“上周去道馆,看见长安在器材室钉钉子,说是要做个书架,摆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诗稿。”他故意拖长语调,“还听见他跟若白打听,哪家金店的戒指不土气。”
风卷着灯笼的光晕晃在萧玥脸上,她忽然擡手敲了敲他的脑袋:“就你耳尖。”却没再否认,转身时,旗袍下摆扫过墙角的狗尾巴草,带起的风里都裹着点藏不住的甜。
走到胡同口,长安的越野车正停在路灯下。他倚着车门看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滑动,侧脸在光里显得格外柔和。看见他们,立刻站直了些,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保温桶。
“刚炖的银耳羹。”长安把桶递给萧玥,目光在她脸上转了圈,“戏楼里冷,喝点热的。”萧暮云识趣地往旁边退了两步,看着姐姐接过保温桶时,指尖悄悄勾了下对方的袖口。
“走了,不打扰你们。”他朝长安挥挥手,转身时听见萧玥低声问:“你怎麽来了?”长安的声音带着笑意:“看时间差不多了,怕某人又忘了吃饭。”
夜风把後面的话吹得模糊,萧暮云却看见後视镜里,长安替萧玥拢了拢被风吹乱的丝巾,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他摸了摸口袋里那支银钗,忽然觉得,所谓结婚,大概就是有人把你的诗稿当宝贝,把你的三餐记心上,把“我愿意”藏在每个不经意的细节里,比任何誓言都更笃定。
胡同里的灯笼还在摇晃,萧暮云的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原来成年人的爱情,从不是轰轰烈烈的追问,是当你随口转移的话题,恰好撞破了他们藏在烟火气里的约定——就像那碗温热的银耳羹,甜得扎实,暖得长久。
长安的越野车驶离胡同口时,萧玥捧着保温桶的手忽然被他握住。掌心的温度透过桶壁漫过来,混着银耳羹的甜香,在秋夜里酿出点微醺的暖。
“下周学术交流会,”长安目视前方,方向盘轻轻打了个弯,“我跟你一起去。”萧玥挑眉:“你去干嘛?当保镖?”他腾出只手,从储物格里摸出个小盒子,递过来时耳尖泛红:“想让你师弟看看,他姐的‘书架’,不止能放诗稿。”
盒子里躺着枚素圈戒指,内侧刻着行极小的字——“疯长的藤与守护的树”。萧玥指尖划过那行字,忽然想起自己写过的诗:“月亮不需要铠甲,除非遇见愿意为她披甲的星”。原来有些承诺,从不用“结婚”二字来确认,是他把你的比喻,都刻进了往後的日子里。
车窗外的银杏叶还在追着车轮跑,萧玥把戒指套在无名指上,大小刚好。“手艺不错。”她故意逗他,却在看见他紧绷的下颌线时,忍不住笑出声,“长安,你是不是紧张了?”
他猛地踩了脚刹车,停在路灯下。转身时,眼底的认真比车灯还亮:“萧玥,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他握住她戴戒指的手,指腹摩挲着那圈冰凉的金属,“书架已经打好了,在新家的书房。婚纱你要是不想穿,穿旗袍也好看。”
胡同里的犬吠声远远传来,萧玥望着他眼里的自己,忽然觉得那些关于“自由”与“束缚”的纠结,都成了矫情的废话。原来最好的婚姻,是他让你继续做疯长的藤,自己甘愿当沉默的树,根须缠在一起,枝叶却各自伸向天空。
“知道了。”她抽回手,把保温桶往他怀里一塞,“开车吧,再晚点银耳羹该凉了。”语气里的漫不经心,却藏不住指尖微微的颤抖——那是被郑重接住的心动,在秋夜里悄悄开了花。
越野车重新啓动时,长安的手机在副驾震动,是若白发来的消息:“婚期定了说一声,武道社全体当伴郎伴娘。”萧玥瞥了眼屏幕,忽然凑过去,在他脸颊亲了下:“定在春天吧,那时候我的诗稿该出新集了,就叫《藤与树》。”
车窗外的风里,好像还飘着戏楼的唱腔,混着奶茶的甜丶桂花糕的香,还有戒指上那行字的重量。萧玥望着天边的月亮,忽然明白,所谓缘分,从来不是突然的追问,是当你转身时,总有人带着准备了很久的温柔,等在刚好的地方。
保温桶里的银耳羹还温着,像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滚烫,却能暖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