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溪立刻明白,三个月,这是袁沈两家商定的婚期。
没想到没了刘少夫人从中作梗,婚事会进展得怎麽快,一时间喜不自胜。
果断道:“行,就三个月。”
三个月,褚家无论如何也入不了建康城。
气氛宽松下来,沈父又叮嘱几句,沈宁溪才从书房退出。
走出门时,她擡头仰望星空,月朗星疏,心道:明天定是个好天气。
解决了王靖宗这个大麻烦,沈宁溪开始放纵自己沉浸在即将嫁人的喜悦中。
翌日,袁家派人来拿庚帖。
刘少夫人此时以为,袁昭的新决策的确不错,当初两家仓促定下婚事,也没核个凶吉,这次,她正好替弟弟算算。
袁昭不知姐姐的想法,不过,却是他亲自带着媒媪上门。
今日休沐,袁昭就想起了沈宁溪。
他虽是晋王身边的近臣,但几大世家勾心斗角,说话处处暗藏玄机,一天下来,十分疲累,原本他以为自己融入的很快,已经习惯了官场风云,然而,直至那日与沈宁溪相遇,他方觉知,自己从来未有那般轻松过。
以前在书信往来中,他也觉得和她相谈甚欢,不过总觉得这其中有着“纸上谈兵”的错觉,纸张会在人与人交往中去掉一些杂陈,增添几分色泽。
有时候他能从字里行间看出她的青涩,但直至那日见面,袁昭才真的觉得,父亲给他定的这门亲事,对了。
“纸上谈兵”确实会误导人,有时候,现实会令人更加惊喜。
他和她说琴棋书画,她信手拈来,不仅能明白他的意境风趣,还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给他带来许多意外惊喜。
他和她说起玄学,她能侃侃而谈,就算有些经史并未完全明白其中深意,她也能坦然接受。
犹记得她秀眉微蹙,凝思询问。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这个我不完全能明白,幼儿学步,长大学识,尤可用这句作为解释,但如你现今这般,早已学富五车,饱览群书,还要如何学习?难道不是学以致用,方为大道?若一直沉浸在书山之中,还如何能振兴家业,造福百姓?”
看得出,她在认真地学,并非敷衍他。
虽见识有限,但听了他的解释,她能顿悟,比一般的学子领悟得还要快。
长姊如母,待他细致入微,但对这些生涩难懂的东西向来敬而远之,与他说不到一块,也无法理解“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的深意。
没想到,她虽然年幼,却有如此多的见识和胸怀。
她给他太多惊喜。
这份惊喜,令他对今後的婚姻生活充满了期待,也希望能早日完婚。
几日不见,终于在这日找到了借口,与媒媪一同前来沈府。
“袁公子来了。”
沈府的水榭中,袁昭在与沈父话谈之後,就被沈夫人看穿心思,找了个理由支开丈夫,将他赶至女儿这边来会面,碎星远远瞧见袁昭的身影,悄声提醒。
沈宁溪倏地起身,看着向这边信步而来的身影,心情忽然有些忐忑。
自从上次见面之後,不仅袁昭对昔日未婚妻有所改观,情绪激荡,就连沈宁溪,也发生了心理变化。
此刻,她手里拿着的正是誊抄的曲谱,原稿便是令揽月送去袁家的新曲。
原本她对自己的琴艺很有信心,这几日,她将曲谱左改右修,最终得到令自己十分满意的版本,当然,这在前日仍是她觉得最好的一版,但今日她再一看,又觉得少了点什麽。
这种情形,在前世身世被揭发前,都很少见。
沈家的贵女,向来对自己信心十足。
今日忽然自惭,是想起那日袁昭对她所提问题的解说。
她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是谬论,人到成年,就已经学尽所有,何以再学?
可他却说,人生在世,可学的东西有太多,不仅在书里学,还要在世间学,学做人,学处事,学着纠察己身。
犹如醍醐灌顶。
沈宁溪不禁担忧,自己多活一世,是不是已经跟不上袁昭的才情和学识?在後宅多年,她荒废太多,心思不如十五岁少女单纯,所思所想,也带着二十四少妇的成熟和死气。
这样的她,还配得上二十三岁,风华正茂的袁昭吗?
沈宁溪看着袁昭进了水榭。
男子身穿素兰长衫,玉骨束发,风度翩翩,如闲云野鹤的散人,姿态潇洒地向自己走来。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