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喻橙不理解,贺清辞这样的身份,为什麽会愿意委身在京科这麽一个弹丸之地。
她还笑着问过他,是不是带了什麽隐藏任务。
那个时候,他什麽都没说,原来不是没有,是避而不答。
梁觅察觉出喻橙心情更加低落,出声安慰,“橙子,以你的能力,就算这块业务被裁掉了,公司还有其他岗位可以竞争,你不用杞人忧天。”
喻橙点点头,扯出个笑,“我知道。”
她不是杞人忧天。
她就是忽然有点难过,说不上来为什麽。
喻橙点开手机,给馀阿姨发了条信息:【阿姨,我临时有点事,辛苦您这两天照顾一下甜筒】
*
喻橙在第二天的晚上接到了贺清辞打来的电话。
他声音有些疲惫,嗓子也发哑,“阿姨说你这两天没过去,是不舒服?”
“没。”喻橙正在浏览网上的招聘信息,她是走一步看十步的人,习惯防患于未然。
可紧临年末,招聘信息寥寥,给出的岗位工资也难以满足她的需求。
“那是怎麽了?”
“没什麽,就是有点累。”
“喻橙。”贺清辞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不虞,“是遇到了什麽……不开心的事?”
“没有。”
“贺总,时间不早了,我想休息。”
贺清辞微顿,却也只能顺着她的意思结束这通电话,“好,早点休息。”
这两天,末位淘汰的通知如一道阴云,笼罩在公司每个人的头上,整个二部也人心惶惶,连摸鱼群里都安静了许多。
大家如今手头上没有很急的工作,也忽然像是提不起劲去工作。
“你说什麽?”办公区蓦地响起张老师的声音,“好的好的,我马上就到,好。”
张老师挂断电话,眼中尽是慌乱,他快步走到喻橙的工位边,“小喻,小慧在家晕倒了,我现在要去医院一趟。”
“好。”喻橙立马站起来,“吴迪,你送张老师过去。”
吴迪已经拎上车钥匙起身。
小慧是张老师的独女,三年前被诊断出尿毒症,每周都要进行两次透析。张老师的妻子多年前就是患癌去世,这些年他和女儿相依为命,好不容易盼到女儿考上大学,却又偏偏遭逢这样的噩运。
喻橙打车去医院的路上收到了张老师发来的消息,说小慧已经脱离生命危险,这会儿人还在重症监护室。
傍晚的京北车水马龙,从京云科技到医院的路上会经过整个京北最繁华的路段,高楼栉比,光鲜亮丽,人影憧憧。
有人出生即罗马,衣食无忧,一切唾手可得。
有人疲于奔命,努力生活,却连最起码得家人康健都求不来。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不公平的。
喻橙到的时候,张老师正坐在休息区吃一个馒头。小慧这几年的医药费不菲,他已经习惯了日常节衣缩食。
喻橙从包里摸出一盒牛奶,“光吃这个怎麽行,等会儿您回去休息,我今晚在这边守着。”
“这可不行。”
喻橙将牛奶塞到张老师手里,“您回去好好休息,别和我客气。我当初来京云,什麽也不懂,差点遭了他们的道,是您提醒了我。”
“说这些。你比小慧大不了几岁,在我眼里,就跟孩子一样。我能帮就帮,左右不过是提个醒。”
但喻橙知道,如果当初没有张老师的提醒,今天被京云扫地出门甚至坐上被告席的,就是她。
一老一小在休息区聊天,末了,喻橙说,“您是小慧唯一的希望,你好好地,她才能好好的。”
年迈的老人蓦地哑了声,眼中噙着泪花。
喻橙还是将张老师劝回了家,ICU不能陪护,喻橙只能和其他人一起挤在家属等候区。
长椅上坐着三三两两的病人家属,年迈的老人佝偻着背,皲裂的手指反复摩挲着手中的保温杯;年轻的男人双肘撑着膝盖,擡头时双眼通红;还有一对夫妇依偎在一起,女人手里的纸巾已经被洇湿,男人拍着她的後背,自己的肩膀也抑制不住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