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宇没想到喻橙真的会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灌下这麽多白酒,他扯扯唇,心里想要反悔,还想继续刁难,但碍于男人那点儿的面子,最终什麽都没说。
转角的楼梯处,贺清辞刚刚结束一场应酬,将不远处的这一幕尽收眼底。
在方丰年那里都没让她碰的酒,她倒是这里来逞英雄了。
自己的酒量有多差,心里没有数?
跟在贺清辞身边的人明显感觉到这位忽然的低气压,大气儿不敢出,一衆人只能巴巴地站在楼梯口。
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半晌,终于有人开口:“那好像是……喻组长?这种喝法可不成,会出事儿,要不要咱们过去……”
“不用。”
贺清辞撂下冷淡的两个字。
并不打算管。
*
喻橙找了个借口去洗手间催吐。
这是她从外公那里学来的,只要尽可能快地把喝下去的酒吐出来,不让酒精大面积进入血液,就不会那麽难受。
挺极端的方法。
她用手指按压舌根,全身的血液一瞬间疯狂涌向大脑,眼泪先被逼了出来,胃里继而翻江倒海。
等站在盥洗池前,喻橙看着眼角微红的自己,只觉得有些狼狈。
可对方开出的条件太诱人,放眼整个京北都未必有第二家,她没什麽多馀的选择空间。
活动有效落地,她才能拿到丰厚的年终奖和晋升的机会。
喻橙低头洗手漱口,又从手包里摸出铁皮盒的水果硬糖,待橙子的香甜在唇齿间漫开,眼尾的湿红也渐渐被逼退,她补了口红走出洗手间。
这家淮扬菜坐落在一处古朴的园子里,入夜时分,悬在檐角的琉璃灯笼轻晃,暖黄光晕里浮动着木格窗棂投下的几何阴影,笔直的长廊上绘着四时江南烟雨图,寥寥数笔,勾勒出旖旎婉约的淮扬旧景。
贺清辞就抱臂站在垂落的湘妃竹帘旁,一身清孑,倒和这缱绻流转的江南气韵相得益彰。
喻橙有一瞬的恍惚,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醉了,才会出现幻觉。
才会在这里看到贺清辞。
直到修长的身影走近,隔着一道薄薄的镜片,喻橙触上贺清辞的视线,也捕捉到他眼底微微的不认同。
“贺总,好巧……”
干巴巴的开场白。
贺清辞垂眼看她,却不说话。
喻橙被盯得後颈发凉,又扯出一个更干巴的笑,“您今晚也在这儿用餐?”
“路过。”
“……”
下意识地,喻橙转头看了眼身後醒目的女士洗手间的标志。
贺清辞:“……”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依稀能看到喻橙纤长眼睫上的湿意,她的脸色其实也不太好,有种狼狈的苍白。
贺清辞微微皱眉,几乎一下子就猜到她去卫生间做了什麽。
手机里还躺着餐厅经理发来的消息,说醒酒汤已经煮好,问他送到哪里。
“知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伤到食管和咽喉,严重的甚至会诱发胃出血和急性胰腺炎。你自己的身体,一点都不爱惜?”
冷冰冰的语气,像是在教训不懂事的学生。
喻橙怔了怔,忽然就有些负气,不想听他讲这些莫名其妙的大道理。
她刚刚喝了那麽多酒,胃里现在难受得要命。
也委屈,甚至有点想哭。
想有人能抱抱她,温言软语地安慰她,哄哄她。
脑子里很乱,喻橙往前走了一步,想要说点什麽,最好是义正词严的那种。
脚下却忽然失了重心,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後倒去。
却又在下一秒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牢牢护住,跌进一个温热的怀抱。
她嗅到了和六年前一样的气息,熟悉清冽的洁净感,让她想到薄雪倾覆的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