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怎么可能呢?
她原是扬州绮玉楼的花魁娘子,行走江湖的女侠客,当初怎么会无缘无故地住进状元府?
“晏清说得对……有什么可哭的呢?”文濯兰故作轻松地笑笑,“可能是年纪大了,思绪也泛滥了。”
“姑姑年纪才多大。”文卿收回绣帕,沏了杯茶递给文濯兰,尽力露出一个微笑,“姑姑是要长命百岁的人,如今的路还未走多远呢。”
“春阳,吩咐小厮布菜罢。”
碗里的酒酿汤圆各个白嫩饱满,碗口浮着几颗枸杞,红枣将汤色衬得格外清亮,飘散的雾气中漫溢着甜味和芝麻香,瑞王早就饿了,吃得快了些,言官跪坐在他身边伺候他,见他差点呛着,肃声嘱咐了一句慢着些。
文卿不免好奇地看向他们,有些怀疑一个言官说话是否有这样大的分量。
瑞王注意到文卿的目光,脸顿时羞得通红:“先、先生……”
文卿闻言却瞬间蹙起了眉。
“本王有些太饿了……”
紧蹙的眉又慢慢松开。
“殿下尽兴吃罢,不用在意我。”
他说不上来,只是心中好像有些失落。
小厮又摆上了一盏点心,揽月阁招牌的红糖桂花糕,配着酒酿和茶格外香甜,文卿鬼使神差地吃了一块,却觉得味道并没有旁人所说的那么好。
片刻后,瑞王用完膳,便缠着文卿问东问西,他不会说话,却有天底下最忠诚的喉舌,他对京城的事依旧好奇,公仪戾和公仪峻的夺嫡之争他并未参与分毫,却很想知道公仪戾凭借什么赢得了文卿的青睐。
“凭借什么……?”
文卿好像还是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他思索了很久,最后看向瑞王的目光却十分茫然。
“我也记不清楚了。”
瑞王愣住了,以为文卿在和他说笑呢,颇有些无奈地朝着言官比划。
那言官这次却没有专注地看着瑞王的动作。
他被那个眼神震得说不出话来。
权倾朝野的肱骨之臣,怎么会露出这样悲伤的眼神?
“抱歉,殿下,我身体有些不适。”
瑞王一听着急了,言官从小到大从来没说过自己身体不适,也知道他不是有点小病就禀报的人,眼下虽舍不得文卿,也只能急急忙忙地比划,怕耽误了言官看郎中。
“文大人,下官先送殿下回府了,殿下一直都盼望着您能登门拜访,日后若是有闲暇,还请多多走动。”
“若是殿下今日有冒犯之处,下官替殿下赔个不是,望大人海涵。”
文卿摇摇头:“言重了。慢走。”
“春阳,送送殿下。”
“是。”
瑞王走后,雅间又只剩下文濯兰和文卿两个人,日色比方才又亮了些,文卿起身走到窗前,将帷帘完全拉开,仰头注视着苍穹中温柔威严却令人潸然泪下的白日。
他想起一个人。
“陛下此时身在何处?”
文濯兰大惊失色,好在文卿背对着她,只觉得眼眶酸涩,却迟迟没有移开目光。
“他与几位王爷皆无兄弟情谊,选秀事宜也还未操办,深宫之中便只有太后娘娘那儿能去……”
“陛下勤政,哪怕是元宵也不忘处理政事,晏清不必担忧。而且……就算是还未选秀,只要皇帝愿意,也能微服出宫寻乐。”
“……”
“是啊,那可是陛下。”文卿哑然失笑,过了好一会儿,声音又落下来,有些难过地问,“姑姑,为何陛下不召见我了?”
“晏清当年和陛下各取所需,互相扶持,良师高徒,也算京城一段佳话,如今陛下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晏清国强民安的愿望也在慢慢实现,又何必继续捆绑在一起呢?”
“……是吗?”
“是啊。”
文卿听到了肯定的答复,却依旧怅然若失,眺望着宫城如笼的高墙久久无言。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公仪戾是个明君。
但是,在那之前呢?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