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纹惊现
云栖阁的秋夜总带着竹露的凉。谢砚冰坐在琴房的竹榻边,看着顾承煜後背的伤口——结痂的边缘泛着浅粉,是新肉在生长,却总在深夜被痒意扰得辗转。他手里攥着块浸了药汁的布巾,每隔半个时辰就替他擦一次,动作轻得像怕碰碎易碎的瓷。
“又痒了?”布巾刚碰到结痂,顾承煜的肩就颤了颤,指节在竹榻边缘攥出白痕。他向来能忍疼,却熬不过这“蚀骨散”残留的痒,像有无数细虫在皮肉里爬。
“忍忍。”谢砚冰的指尖按在他的肩胛骨上,那里的肌肉绷得像拉满的弓。他蘸了点赵伯特制的止痒膏,指尖顺着伤口的轮廓轻轻打圈——药膏里掺了冰棱梅的汁,凉丝丝的,能压下那钻心的痒。
顾承煜的呼吸渐渐平稳,後颈的碎发被汗濡湿,贴在皮肤上,露出那道浅红的胎记。谢砚冰的指尖擦过胎记边缘时,突然顿住——那里的皮肤下,似乎有淡金色的纹路在隐隐流动,像条蜷着的小蛇。
是错觉?
他刚想细看,就见顾承煜猛地侧过身,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刚才翻身太急,扯裂了刚结的痂,血珠顺着脊骨往下淌,在竹榻上晕开朵暗红的花。
“别动!”谢砚冰急忙按住他,拿过旁边的止血粉,指尖刚碰到伤口,就被顾承煜抓住了手腕。
“别用这个。”顾承煜的声音发哑,额角沁着冷汗,“这粉会留疤。”
“都什麽时候了还管疤?”谢砚冰想挣开他,却被他攥得更紧。这人平时看着散漫,对身上的伤却格外在意,尤其是後背——像藏着什麽不能留疤的秘密。
“後背留疤不好看。”顾承煜的声音里带了点示弱的气音,眼尾泛红地看着他,“以後怎麽光着膀子跟你在竹林里练剑?”
谢砚冰的耳根“腾”地红了。他甩开顾承煜的手,把止血粉往伤口上撒,动作却不自觉放轻了:“胡说八道。”
顾承煜低笑出声,笑声牵扯到伤口,又疼得“嘶”了声。谢砚冰瞪他一眼,却拿起布巾,蘸了温水替他擦去额角的汗——指尖碰到他的太阳xue时,顾承煜突然偏过头,鼻尖蹭过他的腕骨,像只撒娇的猫。
“谢砚冰。”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水汽,“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
谢砚冰的手僵在半空,布巾上的水珠滴在顾承煜的锁骨上,顺着凹陷往下淌,没入衣襟。他猛地抽回手,转身往琴案走,背影绷得像根拉紧的弦:“药擦完了,你睡吧。”
顾承煜看着他的背影,眼底的笑意藏不住。他擡手摸了摸锁骨上的水痕,那里还残留着谢砚冰指尖的凉,像块化不开的冰,却烫得人心头发颤。
窗外的竹影晃了晃,顾承煜眼底的笑意突然淡了。他侧耳听了听,翻身坐起时,後背的伤口裂得更厉害,血把中衣浸出片红。
“别躲了。”他对着空荡的琴房开口,声音冷得像淬了冰,“顾明远派你们来,就是看我伤重好欺负?”
话音刚落,三道黑影就从房梁上落下,手里的短刀泛着蓝汪汪的光——是“蚀骨散”的毒,比上次乌鸦卫的刀更烈。
谢砚冰刚抓起琴案上的软剑,就被顾承煜拽到身後。“你去叫赵伯!”顾承煜的声音压得极低,左手抄起旁边的琴凳,往最前面的黑影砸去,“这里我能应付!”
“你後背有伤!”谢砚冰想推开他,却被他按在门框边,“听话!他们的目标是我,你没必要陪葬!”
黑影的刀已经劈到眼前,顾承煜侧身避开时,後背的伤口再次撕裂,疼得他眼前发黑。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左手的力气本就不如右手,现在又添了新伤,能挡下三招已是极限。
“顾少主倒是护得紧。”为首的黑影笑了,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可惜这云栖阁的小美人,今天也要跟你一起死。”
刀风再次袭来,这次直取谢砚冰的咽喉。顾承煜想也没想,扑过去将谢砚冰压在身下——短刀没入他的右肩,深入寸许,蓝汪汪的毒瞬间漫开,像朵诡异的花。
“顾承煜!”谢砚冰的声音都变了调,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压在身上的重量在变轻,感受到那道顺着伤口淌进他衣领的血,滚烫得像火。
“别动。”顾承煜按住他挣扎的手,声音气若游丝,却带着笑意,“再动……我这肩就真废了。”他看着谢砚冰泛红的眼眶,突然擡手,指尖擦过他的眼角,“别哭,我死不了……”
话音未落,就晕了过去。
“顾承煜!”谢砚冰抱住他软下去的身体,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他抽出软剑,转身时眼底的清冷全被戾气取代,剑光如练,瞬间刺穿了为首黑影的咽喉。
剩下的两个黑影没料到他如此凶悍,愣了愣的功夫,就被赶来的赵伯和云栖阁弟子围了起来。赵伯的竹杖里藏着短刀,三两下就卸了黑影的胳膊,弟子们趁机捆了人,堵住嘴拖了下去。
“少主!你怎麽样?”赵伯扑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谢砚冰抱着顾承煜跪在地上,两人身上的血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
“快拿最好的金疮药!还有解毒的!”谢砚冰的声音发颤,他想抱起顾承煜,却发现自己的胳膊在抖,用不上力气,“他中了‘蚀骨散’,右肩!”
顾承煜被擡回竹榻时,脸色已经白得像纸。右肩的伤口深可见骨,周围的皮肉泛着青黑,毒已经开始往心口蔓延。赵伯剪开他的中衣时,手都在抖:“这伤……这伤得剜掉腐肉才能上药!”
“我来。”谢砚冰按住赵伯的手,声音异常平静,“你按住他,别让他动。”
他拿起银质的小刀,在火上烤了烤,刀刃碰到顾承煜的皮肉时,昏迷中的人突然抽搐了下,眉头拧得像团乱麻。谢砚冰的指尖抖了抖,却没停——刀刃划开腐肉的声音很轻,在寂静的秋夜里却格外刺耳,像在割谁的心。
“忍忍……很快就好……”他的声音很轻,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银刀上的血珠滴在竹榻上,和之前的血迹融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