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琴……有灵性。”顾承煜的目光落在琴身吸收血迹的地方,那里泛着淡淡的红光。
谢砚冰看着自己的指尖——血珠还在往外渗,却不疼,反而有种温热的感觉,顺着指尖往心口淌。他想起父亲说的“琴有灵,认主认血”,难道“承砚琴”已经认了他们?
“走吧。”他握紧指尖的血珠,没再多想。
两人拎着琴盒往甬道外走,这次换谢砚冰走在前面,顾承煜跟在後面。晨光越来越亮,照得甬道两侧的琴谱刻纹泛着金光。走到拱门前时,谢砚冰突然停下脚步。
“怎麽了?”顾承煜问。
“你後颈的龙纹刺青……”谢砚冰的声音很轻,“是天生的,还是後来纹的?”
顾承煜的脚步顿了顿。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却没想到会是在刚经历过生死之後。他沉默了片刻,声音比平时沉了些:“是天生的。前朝皇族的血脉,生下来就有龙纹,只是我的比较淡,平时被头发挡着,看不出来。”
谢砚冰转过身,晨光落在他脸上,能看到他眼底的惊讶和挣扎:“所以你真的是前朝遗孤?你要复国,是为了夺回属于你们家族的江山?”
“是。”顾承煜没隐瞒,“昭明皇室本就是篡夺了我们顾家的江山,我父亲一生都在谋划复国,可惜没能成功。”他看着谢砚冰,“现在你知道了,还愿意和我合作吗?和前朝遗孤合作,风险很大。”
谢砚冰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隐瞒,没有算计,只有坦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像在等待判决。他想起暗室里顾长风的信,想起“承砚琴”上的合刻名字,想起刚才顾承煜为他挡铁蝎的瞬间……
“合作继续。”谢砚冰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要找顾明远报仇,你要复国,我们的目标不冲突。”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承砚琴’认了我们,这是天意。”
顾承煜的眼底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星火。他快步上前,几乎要碰到谢砚冰的肩膀:“你真的愿意?”
“嗯。”谢砚冰别过脸,耳根又红了,“不过你要是敢利用我,我就把‘承砚琴’烧了,让你永远找不到完整的《九霄琴谱》。”
“不敢。”顾承煜笑着说,眼底的光比晨光还亮,“我要是利用你,就让我再中十次‘牵机引’。”
谢砚冰被他逗笑了,嘴角弯出浅弧,像被晨光融开的冰。顾承煜看着他的笑,突然觉得心口被什麽东西填满了——比找到“承砚琴”的喜悦更满,比得知可以复国的激动更沉。
两人走出青石拱门,刚合上石门,就看到赵伯拎着竹篮站在不远处,竹篮里装着刚做好的糕点和伤药。
“赵伯?”谢砚冰有些惊讶,“您怎麽在这?”
赵伯的目光落在琴盒上,又扫过顾承煜手臂上的绷带,叹了口气:“我在阁里等了两个时辰,见你们没回来,就知道出事了。”他把竹篮递过来,“这是刚做的桂花糕,能补气血。还有这伤药,比你那瓶好用。”
顾承煜接过竹篮,指尖碰到赵伯的手——老人的手粗糙,却很暖,不像之前那样带着敌意。
“谢谢赵老。”
赵伯“哼”了一声,却没抽回手,反而拍了拍他的手背:“下次别这麽冒险了,禁地的机关连谢阁主都不敢随便碰。”他看向谢砚冰,“少主也是,不知道轻重。”
谢砚冰看着赵伯鬓角的白发,心里有些暖。这十年赵伯一直像父亲一样护着他,刚才肯定担心坏了。
“我们知道了。”他接过伤药,“回去吧,我给你弹《梅花三弄》。”
“这还差不多。”赵伯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转身往回走,脚步却比来时轻快。
顾承煜看着赵伯的背影,又看向身边的谢砚冰——对方正低头看着琴盒,晨光落在他的发顶,泛着浅金,侧脸的线条柔和,没了平时的清冷。
“你父亲要是知道我们找到‘承砚琴’,肯定会很高兴。”顾承煜说。
谢砚冰擡头看他,眼底有光:“嗯。他一直说,‘承砚琴’合璧之日,就是两族和解之时。”
两人拎着琴盒往回走,竹篮里的桂花糕散发着甜香。晨光穿过竹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偶尔有风吹过,竹叶“沙沙”响,像在为他们伴奏。
走到琴房时,谢砚冰突然停下脚步,看向顾承煜:“等你伤好了,我们合奏一次《梅花三弄》吧?用‘承砚琴’。”
顾承煜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看着谢砚冰期待的眼神,笑着点头:“好。不过到时候要是弹错了,你可别骂我。”
“不会。”谢砚冰的嘴角弯了弯,“我教你。”
琴房的竹门被推开,“承砚琴”被小心地放在琴架上,琴身的暗紫在晨光里泛着柔光。谢砚冰拿出伤药,要给顾承煜重新包扎手臂;顾承煜坐在竹凳上,看着他低头专注的样子,指尖在膝头轻轻打着节拍。
竹桌上的山茶花彻底开了,粉白的花瓣抵着琴盒,像在守护这个刚刚合璧的秘密。谁都没说,却都知道——从禁地出来的这一刻起,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仇恨的坚冰在慢慢融化,宿命的琴弦在悄悄共鸣,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