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风大,他的衣服被吹得猎猎作响,他眯起眼,准确无误的找到了刚才发出巨大动静的方向。
茂密的山林间,那边竟是缺了一块,显然是打斗造成的。
天空的鎹鸦多了起来,鬼杀队的增援已经赶到,薄叶渚还看见了点点举着灯的身影在山林中穿梭。
薄叶渚犹豫着是去找真人还是先和队员们会合。
月亮已经往下面走了,离天亮已经不远。
他握着手中的刀柄,正踌躇着,身後却传来了脚步声。
鎹鸦没有提醒他,耳边的风声喧嚣,他听见身後人的叹息:“山上风大,可别着凉了,我们回去吧。”
薄叶渚回过身,看见真人站在他来时的路上,身上勉强算是完整,尽管咒灵已经努力把身体修复好,但是衣服上的巨大破口,都说明着他躯体遭受过什麽创口。
“是我有点轻敌了,不是什麽严重的伤口……”他未尽的话语止住,看着薄叶渚瞬间就红了的眼眶,哑了声。
咒灵走过去,想去抓他的手,目光一扫,却见他葱白骨节分明的手,指缝间已经磨出了血迹,心脏猛地被攥紧似的。
薄叶渚浑身似乎被注射了麻醉一样,他的感官都开始麻痹起来,握着日轮刀的指尖僵硬,被风一吹,更是冰冷,他开口,声音有些嘶哑:“你身上的衣服,怎麽会透光……?”
那破烂沾染血迹的衣服下,空荡荡的躯体,咒灵还没来得及修复。
他擡手,想去抱住真人,咒灵却下意识躲了躲,他的手臂僵硬在半道,那双漂亮的眼睛就这麽看着真人。
咒灵叹了口气,身上还带着些许冰寒,低声说道:“我身上脏,先回去吧。”
薄叶渚盯着他,收回了手,低身捡起自己的日轮刀,闭着眼长出一口气,主动去抓住了真人的手腕,还没等真人说什麽,就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先回去治疗。”
青年带着细小伤口的掌心贴在咒灵的手腕上,带着几分灼热,真人老实地跟在他身後,走在下山的小路上。
他们没有说话,也许是山风太大,薄叶渚的眼眶一直红红的。
走了一段距离,差不多是半山腰的时候,他们碰上了来搜寻其他队员尸体的隐,薄叶渚问来了多少人。
其中一个隐回答道:“水柱大人和虫柱大人来了,还有十几名隐,大部分队员已经找到,薄叶先生可以先行回去了,我会帮忙登记的。”
她欲言又止的看了下真人:“真人先生需要担架吗?”
蓝发青年身上的伤口实在是吓人,不过他们走过来的时候,真人行动自如,几乎看不出受伤的痛苦。
真人摇了摇头,反倒是向他们要了绷带和一些外用药,拉着生闷气的薄叶渚到旁边的石头坐下。
走这麽一段时间,他紧赶慢赶,把身体修复了个七七八八,只是伤口还在。
他抓着薄叶渚的手,小声道:“先包扎一下吧,阿渚。”
薄叶渚顿了顿,才松开了掌心。
日轮刀放在他身侧,真人低着头,半跪在他面前,看着伸开的掌心。
薄叶渚的手也很漂亮,修长而白皙,指节分明,因为长期握刀的缘故,指尖带着薄茧,丝毫不折损手掌的好看。
平日里柔软粉红的掌心,此时密密麻麻的遍布着大小伤口,薄叶渚不太记得是怎麽産生的了,杀鬼的时候有需要借助外力的,抓着树干或是按过石头,蛛丝坚硬,也必须死死握着日轮刀的刀柄,才不至于脱手。
刀柄浅浅的沟壑,本来是防止脱手的,杀鬼时几乎嵌入肉里。
在咒灵的注视下,才觉得痛楚占据思绪。
真人一言不发,只是小心翼翼的给他上药,然後缠着绷带,恨不得把他的手缠成两块大砖头。
隐已经去找别的落单队员了,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千言万语都涌在了嘴边,可是两个人都没有吭声。
薄叶渚想真人在对战上弦鬼的时候,是多麽激烈的战斗,才叫向来强大的咒灵,连维持身体完整都做不到,出现在他的面前。
咒灵没注意到,他去找薄叶渚的时候,连耳朵都还缺了一块。
他光想着修复身体上的创口,连细小的地方都无暇顾及。
真人抿着唇,脑海中放着鎹鸦那边同步而来的视角,他的阿渚穿梭在山林间,挥出的刀光美丽耀眼,每杀死一个鬼,日轮刀上的豁口就多一个。
单薄的背影,机械的挥着刀,死在他刀下的鬼,比前半个月以来还要多。
薄叶渚不会去数这些东西的,这些都被鎹鸦看在眼里,传递给本体。
他的阿渚,两个小时内,共杀了四十一个鬼。
挥出了成型的呼吸剑法,一共五式。
鬼杀队队服黑色的布料下,青年的身体还有伤口,只是他压根没关心。
天方泛起鱼肚白,他们走在回总部的路上,黎明之际,地上的草木都沾着露水。
有小鸟在远处的山林叫着,不知名的野花还在开,满田野都是。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