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澹暗道不好,正欲挣扎。
便见帘後露出的是席凌的脸。
他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下来,手中匕首掉落在地,发出砰的响声。
瘫坐在地,头埋在臂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轻声埋怨道:“席凌,你为何不出声?我伤了你怎麽办。”
席凌颔首说了句抱歉。
但落在林春澹身上的目光已然改变,漆黑眼瞳中染着些许意外之色。
他没有出声,是因为根本没觉得少年能对他造成什麽危险。
可刚刚林春澹朝他飞扑而来的瞬间,匕首落下的速度极快,下手之狠,根本不像个从未握过武器的少年。
他不一般。席凌敛目默想。
汇报道:“外面的刺客都已处理完毕。”
林春澹听完,起身下了马车。
刚刚还在翻涌的层云已然跃过月亮,继续向前飘着。月亮复而散发出清冷的光辉,照射在静寂的荒原。
但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满地的残骸尸体,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在风的作用下飘来飘去,一会儿浓重,一会儿浅淡,不断地刺激着林春澹受惊的神经。
他捂唇弯腰,差点呕吐出来。便听身旁的席凌道:“已从这些人嘴中撬出,他们是三皇子陈秉派来的,昨夜的泥石流也是他的手笔。”
林春澹忍不住蹙紧眉头。
他虽并非天潢贵胄,却也听人议论过朝中政局,夺嫡之争。未来的皇帝无非就出在太子陈嶷和三皇子陈秉之间。
陈嶷是先皇後独子,自小便被立为储君,性情温和,为政也主张宽仁之道,百姓都说他定会成为一位中正之君。
但陈秉他母亲是当朝贵妃,外祖乃是辅国大将军,母家势力不可小觑。也有人觉得太子势单力薄,无法越过这个三弟坐上皇位。
从前的他只觉得自己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朝代更替丶哪个太子当皇帝都跟他没什麽关系。与其听街边的人争个面红耳赤,还不如去听个凄惨缠绵的爱情故事呢……
可如今,林春澹看着这遍地的血,想起汴州的灾民们苦苦求生时,陈秉却在秦楚楼阁吃喝玩乐,夜夜笙歌的场景。
头皮都在发麻,仿佛浑身都要炸开一样。
他无法预知太子陈嶷能不能做个好皇帝。
但所有人的未来决不能落在陈秉这样昏庸暴戾的君王丶崔玉响这样不择手段的佞臣手中。
谢庭玄,一定要快些好起来。他这样祈愿着。
*
崔府。
九千岁沐浴完之後,便在庭院里临时搭起的毡房里,欣赏着来自西域的美人为他跳起胡旋舞。一般来说,下官进献的多是西域美姬,但他的手下颇投其好,跳舞的是个异域的少年。
肤色白皙,身段柔软,也有一双浅色的眼睛。崔玉响饮着酒,懒洋洋的目光扫视到这少年的眼睛时,颇具几分兴味。
可见到他缀着珠玉的短发,是毛茸茸的卷毛时,便失了兴致。
淡淡移开目光。
不免又想到记忆中,林春澹那双琥珀色的眼瞳,看起来柔顺又乖巧,其实比谁的心思都多。
西山寺的那次相遇……崔玉响低头,下意识看向手背上被猫挠出的伤痕,痂已经掉落了,只剩下一道白白的痕迹。
漆黑眼眸中划过一丝沉沉笑意,毒蛇般阴冷。他敛目,漫不经心地想:越想越觉得美味,越想囚进府中尝尝滋味。
可惜这样美味有趣的妙人,却让谢庭玄这装货捷足先登了。
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