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搭在锦被上的丶原本放松着的手臂绷着,肌肉线条极其明显,骨节分明的五指紧攥成拳,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
他用力到手腕处的骨骼明晰地凸起,连经络都显现出来。
张太医想掰开他的手替他把脉,还费了好一番功夫,简直是虐待老人。他累得满头大汗,终是忍不住小声道:“这是梦见什麽了,这麽恨。”
*
骤雨新霁,天空放晴。寺後的山峦被雨水洗涤後显得更加清脆,云雾缭绕其间,构成一副写意山水画。
庙宇的钟声涤荡,几缕碎光落在少年身上。他将自己裹在薄被里,蜷缩成一团,在声声喵叫中睁开了眼睛。
薛曙虽然陪了他大半夜,但害怕讨他的嫌,趁着他没醒来提前离开,去後面的禅房蹭饭吃了。
这会儿才回来,手里还拎着篮子,里面放着给林春澹带的早饭。
而林春澹一睁眼,视线里出现的便是双靴子,他下意识地擡眼朝上看去,便见到了薛世子那张讨嫌的脸。
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翻了个身,不想正好压到了黏着他的善念。
善念龇牙咧嘴地喵了长长一声,擡起爪子便给了林春澹邦邦两拳。虽然没伸爪子,但也足以将他打懵了。
“坏猫!”
少年一下子从蒲团上弹了起来,像是屁股着了火。他捂着脸龇牙咧嘴的样子,和满脸倔强不服的善念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目光幽幽然,心想着善念这只坏猫!!
不对,都怪薛曙!!
但薛世子看着他这幅样子,反而想笑。
他蹲下来掀开篮子,发觉少年眼睛里还满是敌意。虽然心里有些伤心,但还是软着声音哄他:“祖宗,昨天都是我的错。你饶了我,放我一马,好好吃饭,行不?”
林春澹狐疑地打量了一眼他,视线扫过那篮子里的馒头,显然还处于十分警惕的状态。
薛曙都被气笑了,他说:“你这是什麽眼神?我再坏,也不至于在饭里给你下药吧。”
少年没说话,但眯着眼思索的矜骄模样,分明在传达一个讯息:那可不一定。
“都是寺里的斋饭。再说了,我要是真的想掳走你,直接打昏了带走就是,何必费此周章。”
闻言,林春澹一下子站起来,蹙着眉道:“你不准啊,做混蛋也不带这麽过分的。”
薛曙擡目看他,掀唇笑得懒洋洋的。
他心里想,若非真的喜欢,舍不得少年伤心。按照他以往只要喜欢,不择手段也要弄到手的做派。
昨日将他掳回荣王府拜堂成亲了。
反正谢庭玄也快死了。
但他真的喜欢,所以才有无尽的耐心。这会儿支着下巴,撒娇一般道:“好啦,你别生我气了。”
矫揉做作的语气弄得林春澹激灵一下,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眼神复杂地看向他。
禁不住地想,难不成他之前朝谢庭玄撒娇的时候,也这麽恶心吗?
意外地,他倒是真的不怎麽生气了,看向薛曙的目光也和善了不少。
然後肚子就咕咕地叫了起来。
这也正常,毕竟昨日到现在他滴米未进,就昨日夜里,住持睡觉前给他带了碗水。
睡了一觉起来,自然是饿得要命。
他拿起馒头就往嘴里塞,啃了半个之後才感觉自己微微活了过来。
金尊玉贵的薛世子看着他啃干馒头也能狼吞虎咽的样子,不免有些惊讶,将篮子里放着的小菜端出来,说:“吃菜啊,光吃这个不噎得慌吗?”
他出身优渥,自小吃遍了山珍海味。对于他来说,馒头配小菜已经是将就中的将就了,更别提干吃了。
但,虽然是好意,可林春澹还是赏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将嘴里的馒头咽下去後,少年叹息一声。幽幽开口,用他昨天的话堵了回去:“因为我和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我自小没人管没人问,被林敬廉苛待,能有个热馒头吃都不错了。”
话音未落,便听到薛曙很急切表忠心的声音:“谁说你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林春澹又咬了口馒头,唇边带着点嘲笑,道:“你说的。”
薛曙:“只要你肯跟我在一起,我愿意一个月光吃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