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抓!”医师握住她手腕,解释道,“你眼上裹了纱布,还有许多草药冷敷,你的双眼曾被火灼烧过……”她顿了顿,“眼睛可是人最脆弱的地方。”
你是谁?
游扶桑手脚有知觉,却还是没力气,发不出声音,想问什麽也全然说不出话。
“周蕴,”那人看出她慌张,自曝了名姓,“我是周蕴。”
周蕴是谁?
游扶桑根本想不起来,便感觉对方又搀扶着她躺下,“别乱动,我不想白救。”
说完,她强硬地把游扶桑摁在床上,刷的一下把灯熄灭,然後,人走了。
*
游扶桑发现自己可以说话,是在某一日傍晚,彼时天边火烧云,蓬莱雨後新风穿堂而过,似乎把天边那些红彤彤的云也吹近了一些。
当然这些游扶桑都看不见。
她只是听见有人拿着珠算盘在她耳边算账,珠子噼里啪啦响,似敲打在她耳膜上,十分令人烦躁。
“……”
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吐出半个不成音节的字,又废了十八牛四虎之力说出:
“拿开!”
噼里啪啦打算盘的人愣了下,佯作一声惊讶:“哦哟,好凶哦!”
游扶桑浑浑噩噩坐起来,脑袋一团浆糊,眼前还蒙着轻纱,周蕴问她:“还记得什麽吗?”
游扶桑又反问:“我该记得什麽?”
“你叫什麽名字?”
游扶桑深吸一口气,口中囫囵转着三个字眼却怎麽也说不出来。终于她道:“不知道。”
“真失忆了,还是懒得回忆?”
“不知道。”
“是我救了你。”
“……”
游扶桑头晕,“这个知道。”
周蕴于是道:“故人所托。亦是医者职责,不必言谢。”
游扶桑从善如流哦了一声,坐在榻上,真就不说谢谢了。
周蕴看着她:“然後,你欠我很多钱。”
“救你是故人所托,我不好太苛待你。你伤得极重,我用的都是上好的药材,”周蕴提起算盘,“重塑你躯体的部分是我与椿木合力,她为主力,不打算向你讨要辛苦费,那我也不多说。”
椿木又是谁?
游扶桑有些晕,睡太久脑子不太灵清。
周蕴再道,“不过我为你看病养伤,则是另外的价钱。”
她一手算盘,一手摊开厚厚账簿,字正腔圆道:“陈皮半夏,芡实甘草,茯苓山药青莲,这是二陈四神,健月补气;青黛川断,祝馀芦梗,紫萱三七菘蓝花,这是‘忆秦娥’的药方,补血修筋,滋养经脉。薜荔繁缕,白术当归,此为‘徐清风’;川芎草无明籽连黄,此为‘如梦令’;杜衡君迁黑司命,委陵王不留行,此为‘江城子’。”
如练嗓子讲相声报菜名,周蕴一鼓作气报了十几个方子,有大有小。
“以上约是你近十年的药摄,疗程不同用量不同,具体如何参见账簿,除去一些有市无价的,我不为难你,其馀皆是明账;言而总之草药方子共计七十八两银子,又八百六十三文。账簿我抄了一份放在这里,有疑问随时翻看,明帐明付,童叟无欺。”
周蕴放下账簿,轻点了点账目,示意游扶桑这里白纸黑字不得抵赖,又开始拨算盘,“同时,自你醒来,我也要给你喂吃食,虽然你也没怎麽吃进去。不过还是要付钱。”
“一份素面,一块酥饼,一份麦米泡汤菜,一盘青菜与牛羊猪肉,一杯蜂蜜水,一打甜豆浆,约是五十文一日。”
游扶桑听着,很恍然地想:我有吃这麽多吗?这些到底是进了谁的肚子?
“你醒来三月有馀,饭钱共计……”
周蕴飞快地敲着算盘。
“四千一百七十二文。”
顶着一张极清俊不食烟火的脸,周蕴面无表情道:“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还我八十四两银子,毕竟我也照顾了你许久,最近采药荒,我十分拮据。”
她又又又又拨算盘:“我照顾你两月有馀,尽心尽力,多收你九百六十文,自觉不过分。”
“是以,这位号称什麽也没记起来的病人,”周蕴站起身来,目不斜视问她,“你的八十四两银子打算什麽时候还?”
【作者有话说】
一醒来就欠费nd
不负责换算成现代货币大约是八万人民币
抠门蕴姐终于出场了!(>^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