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麽选?怎麽选?让她自己独活?”
“不,是选我活下来。”宴如是倒是稀奇她的不理解,是字面不理解,还是内里逻辑不理解?宴如是于是道,“这样的问题抛给我与师姐,我们是会选择让对方活下来的。”
陆琼音缄默地颔首。
宴如是道:“好了,那麽多问题也说完了,我只是想与你说,我希望师姐能活下来。我知晓你不总会依照我的意愿行事,我只是想你明白我的坚持:倘若你真的对她做了什麽,我不会放过你。陆琼音,只要你让师姐活下来,我可以答应你的一切要求。”
说完,宴如是不再停留,阔步而去。
牵机楼内,长明的烛火断了一瞬,风也暗淡了。
“好孩子。”陆琼音只喃喃,“宴清绝,你教出了一个傻得天真,又偶尔让人惊讶的……好孩子。”
*
自游扶桑休整而来,再清醒,已是几天过後。
早不是人间四月天了,却也芳菲误尽,深秋雾寒,浮屠城外梦寒山,一夜荻花吹成雪。
庚盈不在,青鸾伤重,没人有心思照顾花草。游扶桑推开殿门踏出去时,径直采上一株兰草。
零落成泥碾作尘,游扶桑瞧着它,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也没有再多的表示了。
她行向厅堂,匆匆见了青鸾,看她无恙,才把这些天最大的困惑说与她听:“倘若,我是指倘若,倘若陆琼音真的是浮屠第三任城主岳梦柯……”游扶桑自顾着找一窗边榻坐下,“那麽,你觉得她是想要什麽?她怕什麽?”
青鸾微微一愣。这猜测不无道理,最明显的线索就是陆琼音身边的方妙诚。
椿木曾暗示,“此方妙诚已非蓬莱方妙诚”,共同点也只是狐狸妖修之身;而她钦慕的魔修又是修炼浮屠令之人……
最大的可能,便是浮屠城第三任城主岳梦柯与她的赤澄狐狸了。
青鸾呢喃:“倘若真是岳梦柯,那便是活了千百年了,活了千百年的人想要什麽,又惧怕什麽,我不敢乱猜测。但也想,这之间是否与她和庄玄的关系有关?也许她对庄玄做了什麽,遭到了反噬,才不得不做这麽大的一个局……”
不过聊了几句,游扶桑敏锐地觉察殿外有谁匆匆离去,这些天疑神疑鬼惯了,她不自觉多注意几分,青鸾于是宽慰道:“应是姜禧。”
姜禧走路带风,显是有急事。
“去干什麽?”
姜禧知晓躲不过,便踏进殿来,抿了抿唇,有些尴尬:“回尊主,我去一趟庸州。庚盈在庸州的夏朝节里许了个愿望,守愿七天,如今该要去还愿;我左右放不下她,想去城内看看有没有开得好的凤仙花,顺带替她将锦袋系上夏朝榕树,”她知道这几日在游扶桑面前提庚盈的事情不太妙,但还是轻声道,“我只是想,最後替她做一些事情。”
游扶桑大抵愣了一下,可面上什麽神色都没有展露。尔後开了口,也只是漫不经心,“庸州……我随你一同去。”
*
到达庸州城时夕阳恰敛光。离上一次进庸州城不过半月,人声依旧,花月如昨,一路人间还是那样漂亮,笑语盈盈暗香去。
好似什麽都没变,却分明什麽都变了。
故地重游,故地伤心。
姜禧有些局促地问路,游扶桑便无所事事站在她身後,神思不知道跑到几千里外,终于采了凤仙花丶找到夏榕树,偶然捉住耳边一句:“哦,哦,你们是替小盈来的呀?她人呢?为什麽不来呢?”
“她来不了了。”姜禧与那位陌生姑娘交谈几句,没说更具体的。
姜禧三下五除二将袋子挂上树去,风来,树叶沙沙作响,锦袋与古树的红布条一同随风而起,恰如寺庙千千结。
榕树下好似真的有一个女孩正弯着亮晶晶的眼睛,心情极好地笑,她在看自己在树上的锦袋,也在看游扶桑。
风一过,灯火阑珊,身影消散不见。
而身後,有人陡然握住她的手腕——
熟悉的香气,如清荷清丽,夹杂一丝纯净的煞芙蓉气息。
有那麽一个刹那,游扶桑回到庚盈被长箭贯穿的瞬间,仿似被煞芙蓉定住了,整个人如坠冰窖,血液尽数冻结。
身後那人不知晓她这些反应,仍然握紧她的手腕,五指箍得有些紧。一身夜行衣,漆黑的帽檐压得那样低,仿似十分局促,于是声音染上哀求。
她说:“师姐,是我。”
【作者有话说】
撞枪口上了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