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明朝白露
◎那麽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日子,都是我陪着她◎
青鸾与游扶桑丶庚盈飞身跃出宴门山道的同时,方妙诚身後白绫四散要追,竟被一支破空长箭尽数贯穿。
宴如是站在她身後冷笑:“方妙诚,有心去追,不如多关心关心你主子的生死。”
方妙诚一愣,只见失了支撑的陆琼音猝然跪倒在地,腹部殷红,口中更是一片鲜血。
方妙诚一下子就慌了。
先前青龙破空,陆琼音啓牵机杀阵,又与游扶桑对掌一招浮屠恩怨,得声訇鸣,如此种种,再不明所以的人也该反应过来了,纷纷向後山聚集。
四周变得尤其嘈杂,宴如是夜盲看不清太多景色,只知道许多人向着山道而来,有御剑的有步行的,乌泱泱一片,无端讨人嫌。
旁人见了宴如是皆讶异她缘何出现在此处——即便这里是宴门,而宴如是是宴门少主。
宴如是未答,她身侧已有人开口:“今日魔修夜袭,多亏了宴少主搭救,我才不至于……”
说着又一口鲜血。陆琼音满身血色看起来十分渗人,又‘德高望重’,人们纷纷看向她去,追着向下问。
方妙诚在她身侧,对衆人的问询有些不耐烦,她想陆琼音回去疗伤,奈何陆琼音并无此意,方妙诚无奈,简单运起灵力,守在她身边。
几句交代,或真或假,陆琼音将这一切归结于魔修夜袭。
在她口中,後山宴清绝本就虚弱,又着了魔修的道,业已身死;宴门水域青龙有所感应,遁地而行;浮屠城主现身後山,与陆琼音相对一掌,仓皇逃窜,两败俱伤。
“方才我与她相对一掌,是根据她的魔纹勾画出的杀招,”陆琼音捂着胸口,虚弱但严肃地说道,“这几日她元气大伤,魔气紊乱,若非功法有所突破,怕是要疯魔一些时日……如浮屠第三任城主一般,啃食同类……”
有正道人士犹疑:“此处的同类是指?”
陆琼音道:“魔修。”
那人猛地一愣。
恍然里,一听是魔修,天大的悲悯心都消散了,她立即拍手叫好:“好啊,好啊!魔修相残,大快人心!”
宴如是陡然觉得很可笑,冷冷看着她们,没有说话。
与此同时却也想,陆琼音说话真真假假,不可全信,比如她说的“根据游扶桑的魔纹勾画杀招”便是假的:宴如是虽有探查魔纹的任务,却未曾交付,陆琼音又从何得知?
果不其然,陆琼音看向宴如是,神色装得那样和善,“你们可知,都亏了宴少主伏居浮屠城,卧敌深入,探得那浮屠鬼的魔纹,我才有了这杀招的主意……”
衆人立刻连连称好,称大义。
宴如是面无情绪,心里忿然:撒谎!
不知道陆琼音将话题引到她身上来是何用意,但明白绝非好心。
她于是不动声色,便看那浩浩荡荡人马里有一人身着熟悉的宴门道袍,阔步走来,先向陆琼音行一礼,再问:“既然陆楼主说那魔头元气大伤,不知我们可否趁此机会乘胜追击?”
说话之人是宴门大长老,宴清嘉。她与宴清绝同是宴门“清”辈,血缘虽不紧,平日也不怎麽亲近,但也是名义上的姐姐。
据成渐月与孟长言之词,这宴清嘉扶持自己人上位的声音叫得最响,而眼下她对陆琼音也最是巴结。
宴如是只心道,也不知道陆琼音兜里到底有什麽迷魂药,把这宴门大长老也唬得和那方妙诚一样情意脉脉,恶心透顶。
转念又困惑:宴门之人本栖息常州,这宴清嘉又是如何得知後山异象的?
要麽在宴门之内有眼线,要麽……
要麽,宴清嘉与牵机楼早有勾结。
宴如是的眉毛隐隐拧起来,心思跳回许久以前宴门与牵机楼商议时,宴清嘉种种异象,而未思索多久,便听陆琼音回答道:“不可。浮屠城主虽然元气大伤,但浮屠地宫十二鬼仍然恐怖强劲,我们尚无对策;也怕追得太紧,浮屠狗急跳墙,直接放出这十二恶鬼……只怕会生灵涂炭,凡人怨生。”
宴清嘉立刻道:“说得是,说得是,还是陆楼主深谋远虑,考虑周到。是我唐突了。”
面对衆人,陆琼音似乎终于有些疲惫了,她向下一跛,方妙诚细心来扶,陆琼音道:“今日太晚,有什麽事明日再商议。宴门後山事宜……便交给宴清嘉长老作处理吧。”
那麽多孤山牵机楼——甚至宴门人——连声道好,对陆琼音态度毕恭毕敬得近乎诡异。
宴如是心中疑窦丛生,知晓该有一处关键点未觉察,却是怎麽也没想明白。
宴门……孤山……浮屠……
她随陆琼音方妙诚往宴门山道走,却在一落寝居外,陆琼音推开门扉,与方妙诚道:“妙诚,你留在外面吧,留我与宴少主一室。有些事情……我要与宴少主商量。”
“……城丶楼主!”
陆琼音只是静静看着她,未多言语,方妙诚于是一咬牙,又道:“我丶我在外头守着。”
甫一踏入门扉,夜风习习,陆琼音几步站不稳,背靠古树恍然又是一口鲜血吐出。宴如是固然不可能去扶,她燃起院内长明灯,冷冷看着陆琼音浑身颤抖地擦拭唇角,月色打在陆琼音的面上,月色与人皆清冷,血色才更触目惊心。
宴如是只冷冷道,“你有游扶桑的魔纹?”
陆琼音沉默,不语。
宴如是心中固有答案,再说:“你与游扶桑相对一掌,如今她还能飞身回到浮屠城,你却站都站不稳,所以是你更受创,是吗?游扶桑用的大抵还是浮屠功法,我听闻,倘若你要在魔气中疗伤,该是很需要游扶桑的魔纹,是吗?”
陆琼音仍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