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回事啊?真这麽不积极?”汪晟替他着急,“你看姓郭的那个样,听说这次院里评优还跟行政职务提拔挂鈎,那小子削尖了脑袋一门心思想当领导,你怎麽一点都不急,真等他爬你头上了给你穿小鞋啊?”
“主任没这麽快退休。”
傅凛川盯着电脑屏幕,随口回答,言下之意就算郭伟胜真有了行政职务,只要钟主任在上面压着,反正也翻不出个花来。
“行吧,你真够乐观的。”
汪晟有点无语:“那你明天就开始放假了,今晚夜班还值吗?我看排班表上是你,你要是有事我跟你换也成。”
“不用,”傅凛川说,“我值完这个夜班再走。”
汪晟也没有多留,手头的事情处理完就到点下班了。
入夜以後科室里只剩值班人员,傅凛川一直在修改论文,其实心不在焉,不时停下看手机上的监控。
谢择星这一整天都很安静,早上傅凛川出门前给他做了早午饭,还留了面包饼干水果让他晚上吃,谢择星一点没碰过。
傅凛川心知他又回到了刚被自己关起来的那段时间,不吃不喝,但那时候是想用这种方式跟自己抗争,现在却是心灰意冷彻底绝望。
他突然有些後悔没跟汪晟换班。
傅凛川晚上值二线,注意力难以集中索性关了电脑去值班室,手里拿着今早回去公寓取来的那台旧相机。
里面有上百张照片,全是谢择星之前在外面采风时随手拍下的不同地方的山川景致。谢择星在摄影方面很有天赋,或者说灵气,总能找到最特别的角度记录和表达他所看到的东西。
傅凛川坐下一张一张照片翻看过去,不时停下放大看其中细节。谢择星拍的照片带有独属于他的个人特色和温度,大多色彩浓烈鲜艳,像他那个人,热烈而烂漫。
这些照片傅凛川之前就看过很多次,谢择星随手扔在他那里的东西,却是他夜深人静失眠时唯一能打发时间的安慰剂。
最後一张照片翻完,傅凛川失神片刻,值班电话突然响起。
一线那边通知他有个早上才做完腺体移植的病人出现不正常排异情况,需要他过去看看,他只能放下相机收敛心绪起身。
病人的状况有些复杂,待到处理完突发问题再回来值班室,已经快到凌晨。
傅凛川心神疲惫,先看了眼手机监控,下一秒目光倏尔顿住。
本以为已经睡下的谢择星不在房中监控画面里,他立刻几倍速倒放监控记录,一个半小时前他离开值班室没多久谢择星便下床进去了浴室,到现在还没出来。
傅凛川心生不妙预感,後悔自己不该一时心软拆了浴室里的监控。
哪怕理智告诉他浴室里没有什麽危险物品,连浴缸的漏水塞都被他拔了,他却控制不住往坏的方向想。
护士站里,值班的小护士听到匆忙而过的脚步声惊讶擡头,只见傅凛川已经大步走进电梯里,急匆匆地一边打电话一边按下了关门键。
汪晟在睡梦中被手机铃声吵醒,听到傅凛川说要他来代班没来得及抱怨,那边已经挂线。
几分钟後,傅凛川的车开出医院地下停车场,迅速滑进夜色里。
一小时的车程不到五十分钟那辆黑色suv已经停在了山间别墅外,傅凛川下车快步进门,径直去地下室,用力推开了房门。
浴室里热气蒸腾,谢择星没有脱下身上的手术衣,一动不动靠在浴缸里,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晕了过去。
傅凛川一步上前将他抱出来。
谢择星垂下的手臂带下立在浴缸边上空了的沐浴露瓶,傅凛川低眼看到,瞥见谢择星嘴角也有沐浴露的痕迹,心神一紧,立刻把人抱去了外间。
沐浴露是前两天他才换的新的,现在一整瓶都空了,傅凛川试图帮谢择星催吐,谢择星却不配合,死死咬着牙关,任他怎麽捏自己下巴也不肯松开口。
“张开嘴!”
傅凛川低呵,谢择星这个时候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听他的,不断咽动喉咙,牙齿咬得“咯咯”响,分外抵触。
傅凛川气急败坏质问:“为什麽喝那种东西?你以为把一整瓶沐浴露喝下去就能死得了?”
但谢择星不会回答他。
谢择星昏昏沉沉不肯配合催吐,傅凛川毫无办法,他这里没有洗胃的装置,最後只能一咬牙解开了谢择星脚上的铁链,将他抱起上楼。
十分钟後,傅凛川换了辆灰色轿车,戴上鸭舌帽和口罩,载着谢择星重新驶进黑夜里。
谢择星蜷缩在後座,在黑暗中收紧的手指渐渐握成了拳。
这麽久了,他第一次得以换掉手术衣换回他自己的衣服被带出别墅。那瓶沐浴露他其实只喝了一口,剩下的都倒了,这是他唯一能赌的让这个男人带他出来的办法。
昨日又一次被逼到极致放声痛哭,在浑浑噩噩了这麽久之後他好似终于清醒过来,不愿再自我放逐,哪怕跟这个男人同归于尽他也要拼死博一次。
这是他最後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