孱弱的芽尖
门锁“咔哒”一声轻响,在深夜的寂静里格外清晰。
宿舍里,只有林薇还戴着耳机在看剧,方晓和苏晴似乎已经睡了。
林薇听见动静,惊得摘下耳机,屏幕的光映亮她错愕的脸:
“挽月?你…你不是去A市了吗?怎麽……”
声音在看清门口身影的瞬间,戛然而止。
江挽月像一截浸透风雪的木头桩子,僵立在玄关的阴影里。
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苍白得像蒙了层灰。
嘴唇抿得死紧,微微颤抖。
那双总是低垂或望向远方的眼睛,此刻空洞地望着前方,没有焦点。
仿佛魂魄已被抽离,只剩一具被北风彻底冻透的躯壳。
肩上那个简单的帆布背包带子滑落,“咚”一声闷响砸在地板上。
空气凝滞,连暖气片的嗡鸣都显得刺耳。
“怎麽了?”方晓被惊醒,揉着眼睛坐起来,声音还带着睡意,随即也看清了江挽月的样子,瞬间清醒。
苏晴也悄悄探出头,脸上满是担忧。
江挽月没说话。
她动作迟缓地弯腰,脱下那件厚重的灰呢大衣,衣摆似乎还带着南方的雪粒气息。
指尖擦过冰冷的纽扣时,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她将大衣挂好,背对着所有人,拖着灌了铅似的腿走到自己书桌前坐下。
肩膀开始无法抑制地细微颤抖,像寒风中最後一片枯叶。
林薇立刻扔开平板,胡乱抽了张纸巾蹭掉手上的薯片碎屑,几步就跨到江挽月身边蹲下。
她没有问“发生什麽了”,只是伸出温暖的手,轻轻覆在江挽月搁在膝盖上的手背上。
那双手冷得像冰窖里刚捞出来,冰冷僵硬。
“挽月?”林薇的声音放得极轻,像怕惊扰了易碎的薄冰。
这一声轻唤,像钥匙打开了闸门。
压抑了一路的冰碴瞬间融化,汹涌成滚烫的泪。
江挽月猛地转过身,把脸深深埋进林薇穿着柔软睡衣的颈窝里,滚烫的泪水迅速浸透了衣料。
呜咽声闷闷地透出来,压抑丶破碎,身体筛糠般剧烈地颤抖起来。
委屈丶难堪丶心碎,混合着千里奔赴却狼狈收场的巨大失落,决堤而出。
林薇立刻收紧手臂,更用力地环抱住她单薄颤抖的身体,掌心一下下,极轻地拍抚着她绷紧的脊背,像拢住一只在暴风雪中迷途归巢的小鸟。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没事了,回家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温柔,却无比坚定。
方晓和苏晴也悄然下床。
方晓动作麻利地倒了杯温水,轻轻放在江挽月桌角。
苏晴则默默抽了几张纸巾,递到林薇手边,眼神里全是无声的心疼。
狭小的宿舍里,只剩下暖气低沉的嗡鸣,和那压抑不住的丶令人心碎的细碎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