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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突（第1页）

冲突

斯莱特林院长办公室的石墙上，挂着历任院长的画像。其中一幅是西弗勒斯·斯内普，黑发一丝不茍，眼神冷傲如霜，此刻正透过画框，沉默地注视着室内剑拔弩张的两人。

德拉科站在办公桌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刚结束一场傲罗训练，黑袍上还沾着禁林边缘的泥土和干涸的血渍，银质准傲罗徽章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对面的斯科皮背着书包，校服领口歪斜，左脸颊浮着一片淤青，显然是刚在走廊里与人起过冲突——布雷司半小时前用猫头鹰传信，说这孩子在霍格沃茨的走廊里把斯莱特林的级长揍了，理由是对方嘲讽“马尔福家的种只会靠父辈的污点博眼球”。

“解释。”德拉科的声音像淬了冰，每个字都砸在石地上，“我以为潘西教过你，解决冲突的方式不止拳头一种。”

斯科皮猛地将书包砸在地上，课本和羊皮纸散落一地，其中一张画着歪歪扭扭的涂鸦——一个铂金色头发的小人被无数个“懦夫”的字眼包围。“解释？解释他们怎麽说你在傲罗办公室当哈巴狗？还是解释他们说妈妈的血脉诅咒是你们马尔福家造的孽？”男孩的声音带着变声期的沙哑，每句话都像带刺的藤蔓，“级长说你当年在圣芒戈连妈妈最後一面都不敢看，说你现在对哈利·波特摇尾乞怜，就是为了在傲罗办公室混口饭吃！”

德拉科的喉结剧烈滚动，锁骨下方的伤疤突然灼痛。阿斯托利亚弥留时的画面猛地撞进脑海——她躺在四柱床上，银灰色的眼睛半睁着，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划过，却连“德拉科”三个字都没能完整吐出。那时他确实躲在走廊里，听着监护仪的蜂鸣一点点变弱，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木偶。

“所以你就动手？”他俯身捡起那张涂鸦，指腹擦过“懦夫”两个字，墨迹被按得发皱，“用拳头证明你是马尔福家的人？”

“不然呢？像你一样忍？”斯科皮突然拔高声音，银灰色的眼睛里翻涌着与年龄不符的戾气，像极了当年在天文塔上冲邓布利多红着眼嘶吼的德拉科，“忍到他们把妈妈的墓碑挖出来当笑话讲？忍到所有人都觉得我们家活该被踩在脚下？”

画像里的斯内普发出一声冷哼，长袍下摆扫过画框边缘的荆棘花纹。德拉科擡头瞪了画像一眼，转回头时，语气里的冰碴更重：“我在圣芒戈的记录丶在傲罗办公室的任务报告，哪一样不是靠自己挣来的？你以为忍是懦弱？那是……”

“那是懦夫的借口！”斯科皮打断他，抓起桌上的银质相框——里面是德拉科丶阿斯托利亚和幼时的他在温室的合影，阿斯托利亚抱着他，笑得眉眼弯弯，“妈妈当年就是太能忍，才被血脉诅咒拖垮！你现在忍哈利的冷眼，忍罗恩的嘲讽，忍所有人的指指点点，你以为这是成熟？这是窝囊！”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办公室里炸开。德拉科的手僵在半空，指腹火辣辣地疼，比挨了一记“钻心剜骨”更让他震颤。斯科皮被打得偏过头，右脸颊瞬间浮起五道红痕，与左脸的淤青交叠，像朵丑陋的花。

男孩缓缓转回头，眼里没有泪，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原。“你打我？”他的声音很轻，像在确认一个荒谬的事实，“就因为我说了你不敢承认的话？”

德拉科的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紧，窒息感顺着血管蔓延。他想起斯科皮七岁那年，抱着他的脖子说“爸爸是世界上最厉害的治疗师”；想起男孩第一次在霍格沃茨收到吼叫信，哭着问“是不是我不够好，才会有人骂妈妈”；想起阿斯托利亚临终前拉着他的手，反复叮嘱“别让斯科皮活在仇恨里”。

“我不是……”他想说“我不是故意的”，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黑袍口袋里的银质香袋硌着肋骨——那是阿斯托利亚最後做的茉莉香袋，他带在身上快五个月了，香料早已散尽，却始终舍不得丢。

斯科皮突然笑了，笑声比哭更刺耳：“你当年不敢对伏地魔说不，後来不敢对哈利承认你在乎妈妈，现在连对我承认你在忍气吞声都不敢……你和爷爷一样，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眼光里，连自己的儿子都护不住。”他弯腰捡起书包，转身时故意撞开德拉科的肩膀，“我总算知道妈妈为什麽总说，你眼里的光早在马尔福庄园就灭了。”

“斯科皮！”德拉科伸手想去抓他，却只扯到一片空荡荡的袍角。男孩的背影决绝得像当年离开圣芒戈的自己，银灰色的头发在走廊的阴影里晃了晃，转瞬消失在拐角。

石墙上的画像发出骚动。斯内普的声音带着嘲讽：“看看你的好儿子，和你一样只会用冲动掩饰无能。卢修斯看见估计得气死。”旁边的霍拉斯·斯拉格霍恩叹了口气：“马尔福家的孩子，总是把最狠的话留给最亲的人。”

德拉科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血腥味在舌尖蔓延的瞬间，胃里的灼痛再次翻涌，他踉跄着冲向墙角的洗手池，剧烈的呕吐感让他几乎蜷缩在地。镜子里的人眼窝深陷，鬓角的白发刺眼，右手指腹还留着打在儿子脸上的红痕，像个无法洗刷的烙印。

“啧，这父子俩的脾气，倒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布雷司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点无奈的叹息。他手里拿着瓶醒酒剂，大概是刚从潘西的办公室过来——那对夫妇总爱在午休时开瓶黄油啤酒，美其名曰“缓解工作压力”。

德拉科没回头，只是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泼脸。冰凉的触感压不住太阳xue的突突跳动，斯科皮那句“你眼里的光早在马尔福庄园就灭了”像淬了毒的匕首，反复搅动着心脏。

“弗立维教授说，级长骂的不止是你。”布雷司把醒酒剂放在桌上，声音放轻了些，“还提了阿斯托利亚，说她‘用联姻换茍活’，换谁都忍不住。”

德拉科的动作顿住。水流顺着下巴滴落，在黑袍前襟晕开深色的痕。他想起阿斯托利亚婚礼那天，穿着银灰色的丝绸长裙，站在马尔福庄园的穹顶下，对他说“我嫁的是你，不是马尔福家的名声”。那时她的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光，哪里有半分“茍活”的样子？

“那也不能动手。”他关掉水龙头，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我们的身份……”

“身份就是用来被踩的？”布雷司挑眉，红发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暖光，“你当傲罗是为了什麽？为了每天数着自己的伤疤忍到退休？还是说，阿斯托利亚当年教斯科皮‘别用仇恨当铠甲’，是让他被人指着鼻子骂妈妈？”

画像里的斯内普嗤笑一声：“扎比尼家的小子，倒是比这蠢货懂道理。”

德拉科没理会画像的嘲讽，只是盯着洗手池里的水痕。那些扭曲的倒影像极了斯科皮脸上的红痕，也像他自己锁骨下的伤疤，更像马尔福家几代人绕不开的死结。

“他在哪？”德拉科突然开口。

“霍格沃茨的禁林边缘。”布雷司叹了口气，“潘西刚用镜像咒看到，一个人坐在打人柳下，手里攥着阿斯托利亚的旧照片，你别去，阿不思已经去找他了，你过去你们估计再打起来。”

德拉科抓起挂在椅背上的黑袍，转身时带倒了身後的椅子。金属腿撞在石地上的脆响，惊得画像里的人纷纷闭嘴。

“告诉波特，下午的训练我晚点到。”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银质的傲罗实习生徽章在胸前晃了晃，“还有，别让任何人靠近禁林。”

布雷司看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突然想起多年前在天文塔，阿斯托利亚指着远处的禁林说：“那里的夜骐只会在见过死亡的人面前现身，但爱比死亡更锋利，能让所有阴影都让路。”

或许这对父子，终要在彼此的伤口里，才能看清藏在倔强底下的软肋——就像当年的德拉科躲在温室里为阿斯托利亚的香袋缝针，就像此刻的斯科皮攥着照片坐在禁林边，那些说不出口的疼，原是同一种血脉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