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生辰宴时家二少
二丶生辰宴时家二少
永宁七年。
沈府。
芳菲苑中遍植白玉兰丶绣球花丶海棠花丶牡丹花丶早樱花丶栀子花丶紫藤花,争奇斗艳,春色正浓,郁郁幽香潜入窗格,沁入鼻息,沈衔月睁开眼,望着精巧绘彩的雕梁微微出神。
她还活着?
她没有死?
这是什麽情况?
她打量着这间屋子的布置,觉得这个地方似乎有些眼熟。
该不会是被李元彻捉回来了吧……
那她还不如死了呢……
身侧的丫鬟听见动静,惊喜地喊了出来,“姑娘,你醒了!”
沈衔月听见这个声音,鼻子忽然一酸,这是她的贴身丫鬟冰儿,血淋淋的一幕再次出现在她的眼前,她看见,冰儿为了让自己出府,用自己的身躯挡下了门外的守卫。
沈衔月顾不上身体的酸痛,一把抱住了冰儿,“太好了!你没死!”
冰儿睁大了眼睛,“姑娘你怎麽了,你别吓我。”
沈衔月更紧地抱住了她,牙齿几乎要把这个名字嚼碎了,“李元彻那个畜生呢。”
“啊?李……”冰儿没听过这个名字,可她知道,“李”乃天子姓氏,能姓李的人想必也是皇亲国戚,故而立刻住了嘴,“姑娘怕不是烧糊涂了,我这去找郎中!”
沈衔月却不松手,“父亲母亲呢,他们都还活着吗?”
冰儿震惊不已,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姑娘不就是在荷花池中跌了一跤吗,怎麽就烧成这样,醒来也只管说胡话,但她自然不能指责自己姑娘,只好说,“阿郎在前厅接待贵客,吩咐了不让人前去伺候,娘子才来看过姑娘,因为昨夜守着姑娘守了一夜,精神不济,被崔嬷嬷劝着回去歇中觉了。”
阳光温暖地洒落青竹银丝帐,沈衔月有片刻的失神,冰儿语调轻快,这样家常的语气,这样轻松的内容,是她许久未曾听到过的了,或者说,这是永年七年之後,沈府再也不曾有过的平静,她忽地意识到了一件事,一件她从来不敢想的事。
这间屋子分明就是沈府旧宅!
那麽,她不是没有死,而是,活在了过去的某个时间点。
沈衔月深吸一口气,“冰儿,你告诉我,我今年几岁了?”
冰儿又被问得一怔,“姑娘你怎麽……”
“告诉我!”
冰儿瞧着她眼角的泪痕,真的被吓到了,连忙哄着说道,“姑娘究竟是怎麽了,下月是姑娘的及笄礼呀,姑娘忘了吗,到时候太子殿下也会来的,姑娘不是一直盼着呢吗?”
太子殿下……
沈衔月隐约记起,这是三年前她的生辰宴前夕,在此之前,她一直心仪太子殿下李元洵,可在这之後,她却爱上了那个神秘的时家二少,时倾尘。
她回忆起那个初春,时倾尘一袭白衣,在春雨连绵的三月撞入她的眼眸,她不明白,这世间怎麽会有这麽好看的男儿,他的发丝仿佛水墨,晕染留白,在她的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只一眼,她就喜欢上了这个男子。
长安城中勋贵子弟无数,五陵年少之流她见的不少,她自问没有哪家儿郎有他这般清绝的容貌,他像是跨过千年万年的雨幕,遗世独立,淡抹红尘,哪怕是後来她在及笄礼上见到的太子殿下李元洵,三皇子李元彻,五皇子李元睿,也断没有这般气质。
那是上位者的从容淡雅。
沈衔月不自觉揉了揉眉心。
时倾尘说自己是茶商之子,家在江南,来长安是为了投访故人,顺便试一试科举,那时沈衔月并未多想,可是如今,她死过一次,却不由得深思起来,他究竟是什麽人?
茶商,这样的家庭富而不贵,在世人眼中是不上数的,即便他再如何才高八斗,他也连科举的机会都没有,注定是与仕途无缘的,既如此,他为什麽要来长安参加一场明知道不会中举的考试,又有什麽资格来参加自己的及笄礼,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为什麽父亲贵为当朝太傅,会对这样的一个少年青眼有加?
她忽然间发现,她曾以为自己深爱着他,如今才知道,自己对他这个人竟是一无所知,何其可笑,没来由的,她对这个人忽而生出了几分恨意。
说来好笑,爱与恨,听起来千差万别,可有时候只在一念之间。
上一世,她至死牵挂着他,可重活一世,她心中的那些儿女情缘忽而就淡了下来,是啊,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麽看不开的,她静下心,仔细思忖着时倾尘的来去,越发觉得古怪。
时倾尘,你究竟是谁?你来长安,又究竟是为着什麽?
她恍惚间想起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