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易川凉凉地笑一声:“不会,长公主死後,依仗着她的幕僚或许都会投到太後门下,这是新帝不愿看到的。”
苏蓉长久未出声,她的那团影子凝固在那儿,钟易川补充说:“苏大人官升户部也是为了稳住人心,以示对皇後,对长公主府的看重。”
“不……”
这与苏卿的猜测相同,但是苏蓉不相信,她摇着头。
“不可能,我娘亲怎会自戕。”
苏蓉尝试找出破绽,证明沈穆庭或是谁害死她娘亲,但她找不到。
她两腿发软,连连後退,钟易川快步扶住她,才不叫她倒下去。
苏蓉心神慌乱,先是抓住他的袖子,忽想到来人是谁,又一把将人推开,自己也踉跄了数步。
“你骗我。”悲怆之中,这句是气音,声带在痛苦里无法颤动。
泪珠子断了线一样滑下来:“我娘决不会丢下我!”
她浑身颤抖,双臂将自己抱成小小的一团,钟易川看不得这样,他的心被凌迟着,上前将她紧紧抱住。
“没事,没事,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一直一直在你身边。”
苏蓉挣了两次没挣开,干脆任他圈住,把脸捂进手心里,四指紧摁着眼球,眼泪依旧奔腾而出:“你怎麽能跟她比。”
“什麽?”她声音小而含糊,钟易川没听清。
苏蓉忽用力挣了下,把他的胳膊扯开,不再管一脸的泪,怒声质问:“你凭什麽跟我娘亲比!”
声音拉扯了上去。
“你诓骗我,还要离间我与四妹妹,你一开始的出现就居心叵测!”
情绪忽然爆发出来,愤怒与委屈一起破闸而出。
钟易川在片刻的错愕过後,习惯性露出温和的笑:“并非这样,我只是……”
这笑不由心,由心的是黄连般的苦楚。
苏蓉劈头打断他:“我不想再看见你。”
黑夜里,她带泪的眼里满是抗拒,钟易川到嘴边的花言巧语停滞住。
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麽,就像被突然丢在大街中心的孩子。
他知道她在愤怒,明白她气什麽,钟易川能理解,却很茫然。
他明白自己错了,可不明白自己错在哪儿了。
他只是怕苏蓉离开自己,可为什麽……
她还是要离开自己。
为什麽?
钟易川的嘴动了一下,看见苏蓉清寒的眸子里泛着冷意,他的话语也被冻死。
门外丫鬟推门进来,钟易川已消失在原地。
苏蓉的窗前有棵老槐树,枝干粗壮,盘如卧龙,盛夏时浓密的树叶一层盖着一层,华盖般笼罩在三层小楼上。
钟易川枯坐在层层绿叶中,像个木偶人一般凝望着那扇紧闭的窗。
丫鬟进屋後窗内短暂地亮起暖光,之後是长久地黑寂。
直到黑洞洞的窗口变成白色,他才觉一夜竟就这样过去,天已经亮了。
天竟然已经亮了。
窗还紧紧闭着。
钟易川面色发白,眼中空无一物,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他的心被什麽东西揪着吊起来,心跳紧一阵缓一阵,甚至觉得难以呼吸,空气都绕开他的鼻子,整个世界全部失去颜色,他快要被孤寂淹没。
公鸡已经打了几阵鸣,远处官街鼓的动静也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