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那儿?”一个阴惨惨的声音从下面那堆破布中传来。
冯菁头发根根竖起,她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可那人的耳朵相当灵,朝着着冯菁所在的方向叫到:“我知道你在那边!出来!”
见冯菁仍不出声,那人威胁道:“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把外面的人全喊进来剁了你!”
冯菁无路可走,只好跳下来。
那人——原来是个很老的女人,双眼翻白不能视,满脸的皱纹,说话呼哧带喘,但显然暂时还不是疯子。
“你怎麽进来的?”
“我掉进雪洞,沿着洞中隧道一直走到这里。”
“真的!?快!快!快去帮我送个口信!”老人的声音兴奋地擡高,招手叫她,“快点呀,愣着干什麽。”
冯菁苦笑一声,道:“塌了,那条通道刚刚塌了。”
老人重又跌坐回去,垂头丧气,嘴里念念有词,一会儿抱怨,一会儿破口大骂,总之看起来十分不正常。
半晌。
“小姑娘,你多大了?”
“十九。”
“现在外头是什麽年月?”
“弘安十九年。”
“敢孤身上黑驼岭……你是什麽来头?”
冯菁默不作声。
老人半天听不到回话,没耐心地大骂道:“难道是个连家门都不敢报的废物吗?”
冯菁听到废物两个字一点都不生气,只是不想与她废话,于是胡乱敷衍道:“我的事说来话长。”
老人最烦别人说话说一半,跺脚烦躁道:“年纪轻轻怎麽如此不爽快,话长话短的,你先说来我听听再说。”
冯菁摇头。她的过去都是血做的,窝在心底最深处。要想把那些血变成简单的字,谈何容易。之前对萧让吐露部分实情是不得已需要他的帮忙,可她毕竟不需要每一个人的同情。
老人哼了一声,不再理她,继续喃喃自语。
冯菁也没兴趣和她再聊,道不同不相为谋,她默默爬回去,徒手清理来时的通道。
可是洞塌的很彻底,别说是人,现在连蚂蚁都过不去。冯菁刨了一会儿,完全是徒劳,满头大汗地坐在地上喘粗气。
老人咧嘴,幸灾乐祸道:“明天一早送饭人一开门,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
“为什麽?”
“因为你看见我在这儿,还跟我说了话。”
冯菁暗哼一声,这个老太太显然十分难缠。不过她此时想着死便死,反正活着也没什麽希望。
她缩在角落闭眼休息,不知不觉竟然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一束微弱的阳光从墙壁的缝隙中射进来。
咣郎,铁门打开的声音。
冯菁噌的一下坐起来。
“快去我身後躲起来!”老人低声道。
冯菁拿不准老人阴晴不定的脾气,但是还是照她着的话做,一直等到送饭的人走远才重新出来。
老人从碗里捞出半个馒头扔给她,“赏你的。”
冯菁没接,“你何必救我呢?他们要杀我就杀,反正我也活够了。”
“我在这地方待了十四年了,不知道还要待上多久。留个人说话总好过对着老鼠自言自语。倒是你一个年轻人,怎麽张口闭口就是活够了?”
冯菁不说话。
老太太哼哧哼哧咬下一大口馒头,“不想活的人都是傻子,活着才能看见每一个人的报应。”
狂风卷起石子,打在铁门上当当响。
冯菁想到在京中享尽荣华富贵的那两个人,笑了一下,“报应?这世界上真的有报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