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柏温抻长胳膊,拿过那个装得满满当当的一次性饭盒,塞进林意安手中,“听话,你先回去。”
显然是有她不能知道的事。
林意安不太乐意地鼓了鼓腮帮。
心知江家明中暗中勾心斗角,直至江嘉明过世,内斗仍未结束,甚至有愈演愈烈的势态。
她若知情识趣,就不该在帮不上忙的情况下,还碍手碍脚。
“好吧,你们路上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她接过那份烧鹅,下车,关车门,目送黑色轿车扬长而去。
转身往回走时,拎着烧鹅的手往下放,塑料袋与裤腿擦蹭出窸窣声响,一抹尖锐的刺痛闪过,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举起手来看,小臂靠近手腕的地方,竟冒出一个豌豆大小的水疱——
先前端汤时,不小心被砂锅烫到的。
“仆街。”她低骂一声。
“轰隆!——”雷声霹雳,联手漫天乌云酝酿一场风雨。
没收到母亲的回复,江柏温手肘抵在车窗边,支着头,望着车窗外浓到散不去的茫茫白雾。
“林叔。”他打破寂静,“你在我家做工做这麽多年,关于我爸妈。的日常行踪,应该挺了解吧?”
林佳麒眸光闪烁了下。
在江家工作多年,深知谨言慎行的重要性,即便是面对江家未来的话事人,他也要小心谨慎:
“部分吧,毕竟有那麽多人为江生江太服务,我也只是其中一个司机而已。”
且不提江兆安在世时,家中有几个司机。
现在单是只为梁曼姿服务的司机,就有三个。
“是吗?”江柏温闲闲懒懒地同他聊着,“那,林叔工作期间,是否见过我妈咪同我Uncle之间,有过往来?”
林佳麒眉头微蹙,舔了舔唇,从车内後视镜中瞄他一眼,“你是说几时呢?”
江柏温:“在我爹地去世前後,尤其是我离开港城之後。”
林佳麒沉吟半晌,回答得更慎重了:
“江生在世时,我主要负责接送他,所以,江太那边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江生过世後,江太确实到过江二少的家……但那是为了接你回来。”
“接我?”江柏温倏地拧紧眉头。
“是啊,”林佳麒说,“可能是事情过了太久,你又那麽小,记不清了。那日放学,我载着江太去学校没接到你,听老师讲了,才知道是江二少提前到校接你离开。”
江柏温眸光一暗。
当年,他父亲过世的消息,于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江嘉明而言是种打击,于突然丧夫的梁曼姿而言是种打击。
于他而言,更是懵懂年岁里,猛然敲下的一记闷棍,把他记忆都打乱,差点想不起,还有这样一件事。
江兆敬多聪明,僞造梁曼姿的录音,骗他说,他。妈咪因为他爹地的事,现在心力交瘁,顾不上他,所以让他来接他的。
当时,他所在小学的校长老师们都认得他江柏温是谁,知道他家发生了重大变故,也清楚他和江兆敬是叔侄关系。
江兆敬拿出一份假录音,说要把他接走,没人会拦。
江兆敬早有准备,在牵他上车後,递给他一瓶饮料。
他不设防地喝了。
之後……再醒来,已是晚上,他在自己家中,梁曼姿就坐在床边,垂着眼,睨着她,好像在沉思。
那时他多傻多天真,真以为江兆敬说的是真的,他真是替他。妈咪到校来接他的。
“还有吗?”江柏温继续问。
“还有?”林佳麒半眯起眼,开始回忆过往。
心思难免恍惚,视线被蒙蒙的山雾洇湿,猛然听到江柏温大喊“林叔”的时候,他双手一震,刚握紧方向盘,对面车灯便明晃晃地刺进眼球——
就是那瞬间,身体反应竟快过大脑思考,他猛打方向盘紧急避让,对向来车却似刹车失灵,加足马力撞过来!
“砰!——”
卧室门被劲风一吹,猛地摔上。
林意安正喝着汤,被惊得手抖,一勺汤晃进了碗里。
她放下碗,起身去卧室开门,扫一眼,原是小阳台的玻璃推拉门忘了关,窗帘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又是“轰隆”一声巨响,蛇形闪电劈裂苍穹,滂沱大雨似汪洋海水从天空倾倒而下,她出来不过几秒钟,就被斜雨打湿全身。
她猛力把推拉门关上,透过透明玻璃望出去——
雨幕和山雾交织成一片混沌的灰白,一道道水线蜿蜒,好像玻璃碎裂。
一只被碎玻璃扎到鲜血横流的手臂,从碎裂的车窗里探出,江柏温咬着後槽牙,奋力喘息着,忍着剧痛,一点一点往外爬,白色T恤被雨水打湿,刺眼的猩红迅速扩张,流淌到杂草丛生的地面。
“林叔!”他声嘶力竭地喊他,雨大到眼睛快要睁不开,他绕到驾驶座,奋力拍击车窗,试图唤起林佳麒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