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骗了你。”
“我知道。”
姜浚有一闪而过的意外,似飞鸟掠过湖面的涟漪,只一刹那,恢复了平静。
姜姮又往前了一步,跪坐在他面前:“你一直在骗我。”叹息似的。
他笑了笑,算是承认。
姜姮看着他,事到如今,真的不气不恨了,虽然还算不上心如止水,但她已足够平静。
不全都是骗。
在二人血缘关系上,只能算是隐瞒。
姜浚真正骗她的,只有一事,他说,他是为了姜姮才掺和到七王之乱中的。
说得有头有尾,有理有据。
可惜,她缺一点傻气,已被下葬的裴老也不是唯命是从的傻子。
被当做贼首的楚王,仅仅是一个幌子。
他那麽平庸,谁愿意为他赴汤蹈火?
但真相和细节,都已经不重要了。
成王败寇,姜浚失败了,成为了阶下囚。
他甘愿死。
还要说什麽吗?
姜姮唇张张又合合,一言不发。
姜浚望着她,目光愈发温柔。
“要好好道别吗?”姜浚轻声问。
他清楚,她的来意。
姜姮垂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像是无数次的过往:“我……”
姜浚:“阿姮,你并未做错什麽。”
他早就预料到了今日。
不过是另外一个,他早已为自己定下的结局。
是啊,这是他的选择。
“你会後悔吗?”姜姮没头没尾地发问。
但她也清楚,他也会听懂的。
朝夕的相处,年年的相伴。
到底能留下什麽呢?
“会的。”姜浚轻轻答,“午夜梦回时,我总觉得可惜。”
“那就好。”姜姮也轻声地道。
无论是後悔什麽,至少,他也曾想做些什麽。
到最後,姜姮都没有问出那句话。
爱也好,不爱也罢,都不再重要。
姜浚顿了一顿,只是微笑。
姜姮站起了身,留下了一壶酒,是方才就带进来的。
没有解释太多,也没有威逼利诱,这是一杯掺着毒的酒,势必能见血封喉的,不会叫他太过痛苦。
阿姮……是舍不得叫他太难受的。
姜浚开了酒坛。
无人知晓,在代地时,他时常酗酒,是自年少时,便开始的习惯,一沾上,就再未停歇过。
他全然沉溺在了这种飘飘然的感觉中,乐于见自己的岁月,在昏沉中消磨。
他能感知到这幅身躯,由内而外的,在走向毁灭。
其实,他原本就不该存在的。
姜浚将酒一饮而下。
姜姮在大雨滂泼中,回到了同样陷入一片死寂的长生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