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盟友
兴许是感激,也兴许是想还人情,更或许是感受到了林延述身上的同类气息,阮湘目视他片刻,移开目光,简略地讲述了自己的故事。
爸爸陈承毅是家暴凤凰男,妈妈阮甄是恋爱脑大小姐,她跟家里属于单方面断绝关系的状态,结果却在除夕夜被名为父亲的男人硬拽回了家。
喝醉後,陈承毅发酒疯对阮甄拳打脚踢,家里的管家将男人拦住,她则趁乱把没什麽意识的阮甄给带了出来。
阮湘全程叙述时的语气平静,好像不是在讲自己的家庭,而是一个狗血的三流故事。
望着女生的神情,林延述忽然理解那时在楼道里阮湘为什麽能够面不改色的说出那些话了。
瞥见他的眼神,阮湘音色渐冷:“我并不觉得我很惨,相反,我生活的还蛮自由与随心所欲,所以你最好别可怜我,林延述,你要是敢可怜我,我一定会让你觉得你比我更加可怜。”
“想多了。”林延述自嘲地勾起嘴角,笑声轻蔑,“我压根没有资格可怜你。”
瞧见他这份落寞神色,阮湘反问道:“你呢?你又是有什麽故事才会在大年夜的晚上有空来帮我的忙?”
林延述抹去原因,只说自己从小因为没跟父母在一起生活所以跟家里的关系不太好,矛盾严重到不可调和,因此才一个人待着。
见自己说完许久阮湘都一言不发,林延述眼神扫过去:“你连做样子安慰我下都懒的吗?好歹我刚刚也帮了你。”
“没什麽好说的。”阮湘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字。
发完信息,她指着诊所,嗓音里带着点儿说不明的情绪:“林延述,如果我今天晚上不管她,我现在也不会沦落至此,如果你能无视你父母对你的情感绑架,你现在也不会这麽痛苦。”
“归根结底,我们都属于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闻言,林延述眉眼轻轻垂下。
很多时候他都是自己在抨击惩罚自己,想尽办法把受到的伤害合理化,却很少去想其实他可以主动规避这些伤害。
在小时候,林延述也曾想过逃。可他的人生轨道就像是马戏团里那头被人驯养的小象,幼时被锁链紧紧拴住四肢,稍有逃离的想法都会接受到严厉惩罚。在这样畸形的环境下,哪怕他身体逐渐长大,哪怕锁链已经无法再拴住他,他也胆怯地再不敢朝前迈出一步,将自己围困在这片方寸之地。
如今这把锁不锁在他的身体上,林延述却把自己锁在了心灵里,失去了逃离的勇气。
没过多久,两辆出租停在两人的面前。
“时间不早了。”阮湘说,“今天的事麻烦你了,早点回去吧,再见。”
林延述望一眼诊所:“那你妈妈怎麽办?”
“我发消息告诉陈承毅诊所的地址了,明天他酒醒後会来接她。”
瞧见林延述难掩震惊的目光,阮湘自嘲地勾起嘴角:“她压根不需要我,所以我就不做多管闲事的烂好人了。”
“是不是听起来很自私,我居然丢下了我的妈妈让她独自受苦,我无所谓别人怎麽想,当下我只要自己舒心就够了。”
阮湘语气淡然,劝告他道:“林延述,我建议你也自私一点,只做让自己开心的事,把爱多分给自己,少期望别人。”
只做……让自己开心的事?
掌心握住冰冷的车门把时,林延述似乎忽然想起什麽,转身敲响了阮湘的车窗。
女生摇下车窗,问道:“还有事吗?”
“有。”林延述说,“阮湘,我们交个朋友?”
“朋友。”阮湘咬嚼这个词语,嘴角挂起个若有似无的笑。
她盯着面前的男生,认真道:“林延述,我们好像不适合当朋友,更适合当盟友。”
互相扶持,各取所需的盟友。
闻言,林延述莞尔:“你说得有道理,我们的确更适合当盟友,那阮同学,我们现在算是盟友了吗?”
片刻後,阮湘刚犹豫地伸出手,指尖便在下一秒被男生紧紧握住。
掌心相交的那刻,两人掌间的暖意都传递给了彼此,对视间,他们猜测以後的生活或许不会再是独自抵御一切的孤军奋战,而是,并肩而行。
林延述走後,车辆缓缓啓动。
阮湘偏过头,望着在视线中逐渐远去消失的诊所,握住手机的指关节用力到青白一片。
明明都决定再也不要管阮甄了,她却还是一时冲动地将女人带了出来,结果就是再次被她毫不留情的伤害,被怒骂多管闲事。
其实刚刚在江边的那些话,比起讲给林延述听,阮湘更多的是在警告自己。
她已经被阮甄害得够惨了,脚底直到现在只要剧烈运动都还会隐隐作痛,她到底还有什麽好舍不得这份亲情的?
阮湘很确定,如果她的心不能彻底狠下去,抛开这个随时随地会牵引她情绪的母亲,她日後便一定会被她拽入泥潭之中,直至泯灭。
疲惫感丝丝缕缕地传入身体抑制住呼吸频率,阮湘轻轻地把头靠在车窗上,眼神瞄到一小片流光溢彩的烟花正在夜空中盛放。
今夜的烟花真美啊。
她缓缓垂下眼,轻声告诫自己道:“再自私一点吧阮湘,把你仅剩不多的爱,全都分给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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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年後,阮湘被邀请去到吴管家朋友的咖啡书屋帮忙。
虽然离家之後陈承毅作为补偿给了她一大笔钱,但往後生活用钱的地方只多不少,没有特殊情况的话,阮湘并不想动用这笔钱。
因为是熟人的缘故,阮湘在咖啡书屋的工作十分轻松简单,日常需要做的便只有插花。
店里一共摆放了十五张棕色方桌,一桌一个花瓶,阮湘需要每天早晨去花鸟市场选购新鲜的花朵,而後趁着中午店里人流稀少时来更换花瓶里的枯枝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