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来上哪个高中?”
“承云。”
果不其然,上的是他们这里最好的私立高中,林延述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情,可很快又被他强行压下。
“我知道了。”
他面无表情地推开卧室房门,送客道:“爸,妈,我还有作业没有做,你们要没什麽事就先回去吧。”
“等等。”林成责叫住他,“还有你的那两只鸟。”
语毕,男人略带嫌恶地看向阳台上那两只玄凤鹦鹉,不容置喙道:“叽叽喳喳的,桦越回来前趁早扔掉。”
林延述握住门把的手猛然攥紧,手背上青筋显露:“不可能。”
“那或者把鸟先送去别人家寄养几天呢?”柳薇说,“刚刚你爸发消息问过桦越了,你弟弟实在不喜欢鸟,他也就在你这里住一段时间,等承云那边的房子装修好他就搬过去了。”
“不行的妈,这个鸟是我朋友送……”
“玩物丧志!”林成责的突然厉喝打断了林延述还未说完的话语,男人眉头紧锁,逼迫道,“你现在的首要目标是学习,到底还要我说你几次?!”
玩物丧志?
林延述冷笑一声,心头愤懑瞬间浪潮般全部涌出:“我养两只鸟就玩物丧志了?林桦越在国外养得那条差点咬死人的蛇难道不是你们出资买的,你们跟在後面擦屁股赔过多少次钱需要我提醒一下吗?到底是嫌我玩物丧志还是怕鸟叨扰了你们的好儿子,你们和我都心知肚明,不用费心思找借口打着为我好的名义。”
“林延述!你敢再说一遍!”
男人表情震怒,神情风雨欲来,他胸口剧烈起伏,一只手正打算高高扬起,却又被柳薇在半空中硬生生劫住。
“延述,我们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看你一次,你这是干什麽?赶紧跟你爸爸道歉!”柳薇焦急地劝道。
看我?林延述自嘲地勾起唇角,多可笑。
他们此行的目的明明三人都一清二楚,却还要强行冠上一个为他的名头。
腰间的伤痕似乎又在隐隐作痛,看着面前所谓“父亲”的神情,母亲表面维护实则责怪的话语,林延述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算了,反正都习惯了不是吗。
于是他低下头,咽玻璃一般咽下心口的浊气。
他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妥协,只知道“对不起”三个字吐出来的瞬间,自己的喉咙被碎玻璃割得鲜血淋漓。
回到房间,林延述从抽屉里随手拨开一个老旧的俄罗斯套娃,拿出了藏在下面被倒扣的全家福。
照片的背景在一家游乐园,一对夫妻抱着怀里的小男孩正站在摩天轮前满脸笑容。
多麽幸福丶和谐丶美满的一家三口啊。
只是视线往下扫去,会发现女人的旁边还站着个年龄稍大些的男孩,他正不知所措地看着镜头,让这本该完美无缺的构图有了瑕疵。
那在父母怀中被衆星捧月的男孩便是林延述的亲弟弟林桦越,而站在角落里格格不入的男孩则是他林延述。
据说林桦越原本是要叫林桦月,但林成责觉得月字太漂亮,不适合男孩子,办出生证时硬是把月改成了越。
超越的越。
要超越谁,显而易见。
……
等林延述再出去时,林成责和柳薇已经离开。
从始至终除了那顿沉默的饭菜,以及吩咐和责怪外,他甚至连一句多馀的问候都没有收到过。
茶几上放着张冷冰冰的银行卡,林延述将它随手放在电视柜上,而後拉开书包拿出了那瓶可乐。
经过一天颠簸,二氧化碳混合着甜味液体霎时喷涌而出,洒满在整个掌心,如同淋过场黑色暴雨。
林延述失笑一声,举起可乐仰头灌去,褐色的水渍霎时顺着瓶身从底部滴进脖颈,顺流进锁骨中央。
喉结上下滚动着辅助吞咽,辛辣的感觉让林延述恍惚一瞬,以为他是在喝酒,但回甘却很甜,把喉头里尚存的苦涩全部一扫而空。
他抹了把唇角,把剩馀的饮料全部倒进了那份用心摆好的果盘里,那份从始至终没有人在意的果盘里。
下一秒,电话铃声突兀响起,林延述缓缓擡眸,看向手机。
来电显示人为——林桦越。
……
林延述备忘录:
2018年8月13日。
昊天出华月,茂林延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