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宸愣了愣,摇头说:“我之前不住深圳。”
“这样。”
找话题失败。黄庭瑜无端端摸着安娜的手提袋。李维宸神色平静,原本趴在他背上的安娜因强光感到不适,不安分地动起来,手顺着他的肩膀垂下来,似乎有些碍事。
她犹豫一下,伸手将安娜的手臂扶好,靠近的瞬间双方都顿了一下,她立刻开口:“听说你之前…。。。有来过台湾旅行欸。”
“对。”
“这次有机会能再来真好,”她笑着说,“以後如果有来日本旅行的话,可以来找我,我招待你。”
“嗯?”李维宸疑惑地望着她。
“…。。。来听正宗的爵士乐啊,”她有些窘迫地笑了笑,“既然有缘相识,以後我们就算是朋友啰。”
他们谈起爵士乐。谈喜欢的歌手,谈台湾民谣,谈贝斯,李维宸似乎对乐队的事情很感兴趣,问她的乐队叫什麽名字,尽管有些羞耻,她还是老实回答。
李维宸点点头,“有发专辑吗?”
“发唱片算是我的梦想吧,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实现,”黄庭瑜一笑,“但是像现在能有舞台演出,我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希望你能实现梦想。”李维宸说。
“谢谢。”黄庭瑜点点头,虽然从大学开始就一直在玩乐团,但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和别人纯粹地进行过音乐交流,滔滔不绝聊起自己练团的事情,对方似乎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
安置好安娜已是深夜。
“这瓶水给你。”听到脚步声,黄庭瑜的目光从时钟上移开,转过身说。“今天麻烦了。”
“没关系。”李维宸点点头,迟疑着接过矿泉水,朝玄关走。
“那…。。。谢谢你。”她摸着手臂说,“有时间的话再来一次酒殿吧,请你喝点东西。”
“有机会的话。”李维宸点点头。
“嗯,拜拜。”她轻声说。
李维宸说:“拜拜。”
一瞬的目光交汇,她感受到一股特殊的躁动。关上门,她走到窗边。雨後空气特别闷湿,水汽爬上她的眼眸,润湿她的心,她觉得有些怅然若失,却不清楚原因。
小樽下初雪後约莫一个礼拜以後,黄庭瑜从日本回到台北。二十一度的台北早晨。她醒来,确认安娜她们还在熟睡,在阳光柔柔洒向街道的时间出门,沿着笔直的道路散步。
又开始下起毛毛细雨,她眯着眼睛看雨丝,再透过灰蒙蒙的天空观察乌云的行动轨迹。雨持续绵绵地下着,好似有下大的趋势。
街上充斥着她熟悉的声音和文字,车子一辆接一辆地驶过,溅起水渍,人们行走的步伐配合着雨滴落在地面的声音,透露着潇洒,又携带着寂寞的气息。
她沿家楼下人行步道开始漫无目的走,不厌其烦地来回变换着脚下的路线。带的是一把纯黑色的雨伞,日本女生总喜欢拿透明的雨伞,她原来也是,只不过因全是同样的伞而错拿或弄丢好几把透明伞之後,就此放弃。
路过公交站台,广告牌上鲜艳玫红色设计吸引她的注意力,这一条路的两侧聚集着台北市最为高端的企业和商铺。实际上她没有仔细看过,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有哪些品牌。
一个月前,她还在日本北端的一家爵士酒馆里上课。课堂开始後不久,在玉森教授的注视下,她从琴盒中拿出琵琶。玉森教授看上去比此前任何一堂课都来得兴奋,他有一头近于芙蓉菊颜色的细长而稀疏的头发,虽说如此,却日日打理得十分自然丶干净。眼睛闪烁着光,表露着「第一次见琵琶而且很感兴趣」的强烈目光跟随她的一举一动左右摇晃。
“这样盯着看,我会有点害羞。”
听完她的话,玉森教授谦和地笑了笑,散发出教授特有的平和氛围,这笑容不带有任何会令人感到冒犯的成分。
“与日本琵琶看上去有些区别,”玉森教授默默地在黄庭瑜面前坐下,依照顺序整理好面前的文件,“想到等会能够近距离地看到庭瑜的演奏,屁股就总是按耐不住想要离开座位。”
教授称呼她为“YU酱”,一番话将演奏室里的六位学生逗得哈哈大笑。黄庭瑜微微一笑,将手中的指甲胶带缠好。
“原来中国的琵琶是用指甲演奏啊。”玉森教授说,看向一旁的中村心美,“日本琵琶好像是用拨子弹奏的,对吗?”
“对,一般是的,不过也有用指甲演奏的情况。”心美答道。
“是的,和日本琵琶不太一样,我们几乎不使用拨子,”她答道,随手弹拨了几个音,“不仅如此,琵琶的声音也不一样。”
没想到,这一举动引来玉森教授的尖叫。“太美丽了,这个声音……”
玉森教授又开始用夸张的语调叨叨不绝地说起来,黄庭瑜抱着琵琶,微笑地听着,对每一声赞扬都给予回应。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玉森教授用手拍拍自己的心口,伸手示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她点点头,左手轻轻按住琴品,右手食指向前弹动琴弦,第一个音发出的刹那,有什麽东西开始狠狠晃动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