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愿意惹不要命的人。
……
卓之川想着年少的日子,倒也没多大感触,反正这里马上和他没关系了。
他按照前世的记忆,从床底翻出布包的纸钱,里面有三十六元四角三分。
是他从垃圾场捡废铁攒起来的,有零有整。
之所以记得清清楚楚,是因为曾经他拿着这笔钱一路辗转到深市,摸爬滚打往上爬,最後混出个人样,遇见了季柃苔。
卓之川将布包塞进兜里,用水洗了脑袋和脸上的血。
除了三十六块钱和身份证,什麽都没带,只身一人往火车站跑。
这次,他要先去找他家小瘸子,不要小瘸子满身伤痕走到他眼前了。
卓之川到站口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火车站人流不多,炎热天气下,售票亭的男人眯眼打盹,流了一连串口水。
“买张去江城的火车票。”
被卓之川叫醒的卖票员睁着迷茫的眼睛,陡然回神,拿着桌上的纸张翻起来。
“明早九点钟,只有站票,八元三角。”
卓之川捏着手中的车票,坐在车站空地处,脑海中思绪万千。
季柃苔曾说过他二十岁之前,都待在江城,那里是他外婆的家。
……
席地睡了一夜。
火车到站时,发出刺耳的笛鸣声,卓之川跟着人流涌上火车,随意坐在车厢的地上。
窗外的树木渐渐後退,售货员来来回回走了几趟,小孩吵闹声丶男人打呼声丶窃窃私语声……
大脑仿佛被薄雾笼罩,梦境总有个人淡淡地看他笑,思维变得混沌,困顿的感觉拉着人陷入无尽的梦境中。
卓之川倏地想起来,和季柃苔旅游的时候,好像也是这副模样吧,只是没觉得这麽吵。
那是在一起的第四年,季柃苔说从没见过北方的雪,想去看看书中“千里冰封丶万里雪飘”的景色。
正准备订飞机票的时候,季柃苔止住他的手,说想坐绿皮火车,从深市一路北上,顺便看看沿途的风景。
他答应了,推着人听海丶见山丶游水丶观雪,季柃苔看着美景,他看着美景环绕的爱人。
那段时间,季柃苔的文字和相册只记录着两人的旅游日常,再无其他。
季柃苔也一直在笑,是那年笑容最多的时候,给他一种季柃苔病已经好了的错觉。
……
半梦半醒中,喇叭声响起来。
“列车已到达江城东,请乘客们检查随身携带物品,依序下车,下一站……”
卓之川从站口出来,又转乘国营汽车,刚好赶着人下班的时候,车上很挤,四周闹哄哄的。
唯独卓之川安静闭着眼睛。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激烈,紧张丶思念,还夹杂着一丝害怕。
到地方的时候,一眼就觉得这里天很蓝丶水很清,风也柔和,沿路摊贩一声声吆喝,豪迈爽朗,别有一番滋味。
怪不得季柃苔说外婆的家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