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止看了看他,又道:“行啊,你想听吗?”
傅行州一噎,木着脸站起身来:“这桌子上全是灰,还是得擦擦。”
待他回来的时候,屋里已经被收拾一新。茶壶在炉子上冒出热气,滋滋作响,让人不禁跟着放松下来。
傅行州倒了两杯热水,在阎止对面坐下:“今天这一路,你觉得山里的情况怎麽样?”
阎止道:“我们这样等下去,恐怕看不到究竟是什麽人在采灰。况且这山洞里防备森严,若不往深了打探,只怕会无功而返。”
傅行州笑了笑:“阎大人,良宵如此,我们不做点什麽吗?”
“我正有此意,”阎止站起身来,“走吧,去看看他们在玩什麽鬼花样。”
两人翻过山峰,只见山的另一面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山中只有赌场和花楼两样,依山而建,招牌却是一个比一个耀眼露骨,如同鬼魅在黑夜中伸长了引诱的手。
他们没在人群里,循着人最多的地方找过去,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方三的影子。方三赌得眼睛通红,刚刚连赢了两把。他出手阔绰,人群时不时便爆出一阵叫好声。
傅行州向阎止悄声道:“你刚刚给的那些钱,方三半年也赚不了这麽多。你这分明就是在钓鱼。”
阎止盯着方三兴奋的身影,神色悠然:“没有花钱的不是,傅将军别心疼了。”
傅行州还待说什麽,却见一个小厮在方三耳边说了几句,他一脸不情愿地丢下骰子,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小厮出了赌场,七拐八拐地进了一间小屋。
傅行州两人伏在房顶上,揭开瓦片看下去,却见屋里坐着的正是崔主事。两人诧异地对视一眼,皆屏气凝神,继续看下去。
崔主事一见方三进门,便皱眉道:“你怎麽不经允许,随便带外人进来?你清楚他们的底细吗?”
方三还没完全从豪赌的兴致中冷静下来,语气也十分散漫:“您这就有所不知了,他们两个人认识姚大图,要是能拉进来刮上一笔,或许能套出点什麽关于姓姚的事情来。”
崔主事冷冷地看着他:“你老实点,别忘了身家性命现在捏在谁手里?”
方三的笑意渐渐冷却下去。
崔主事问:“今天进来这两个人,怎麽会搭上你的?为什麽又跟姚大图扯上关系了?”
方三道:“他们说之前和姚大图有生意往来,但我看未必。八成是因为李高良听说了发财的法子,顺着摸过来的。”
崔主事叹了口气:“我原本还指望着借这两兄弟狠赚一笔,没想到李高田竟被挑走了。我们白白做了那麽多事,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阎止思索起来,按照崔主事的意思,李家兄弟这件事中,不止县衙这一方。崔主事打算将两兄弟收为己用,却被人抢先了。
若是在许州的地盘上,县衙都得拱手退让,那这未露面的人该是什麽来路?
崔主事兀自感慨一番,却不再继续往下说了,转而向方三道:“好吧,你好好盯着他们俩。”
方三应下,却小心地问了一句:“姚大图那边,现在找到他人了吗?”
“没有,”崔主事一提起这件事就头疼,“采灰场那麽大,又是姚大图一个人建起来的,布置了多少出口和密道,只有他自己清楚。我们上哪儿抓他去!”
方三道:“姚大图身上带着的干粮有限,撑个三五天也就算了,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出来的。”
“恐怕是要来不及,”崔主事烦躁道,“采灰场一年就分这一次钱。姚大图仗着这场子是他修的,又要找吴老爷多拿,这次我非得让他交出来不可。”
方三还要说什麽,却听门外有人来找,两人便匆匆出去了。
阎止合上瓦片,见傅行州也是一脸凝重。
许州城地方虽小,却是五毒俱全。官商勾结共为一体,说是只手遮天也不为过。难怪无数的流民陷在这个旋涡里,一丝消息也传不到京城。
他刚要开口,却见一道影子在远处一闪而过,倏忽没入黑暗之中。他们在屋顶停了多久,那道影子便跟了多久。
傅行州见他停顿,问道:“怎麽了?”
“没什麽,”阎止收回视线,“我们回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