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应麟称了声是,手垫着袍子按在地上,此时才反应过来已浸了满掌的汗。他还不及起身,又听皇上道:“傅行州。”
天色已经蒙蒙亮,群臣正在宫门外排等着队入列,却见小黄门出来通传,说今日临时罢朝一天。
小角门外,言毓琅命侍卫等候,回身见傅行州在自己面前站定。他道:“北关之事说到底还是傅家的家事。傅将军此番复职,说釜底抽薪也不为过,真是好手段。”
傅行州道:“指挥使随机应变,不遑多让。”
言毓琅抄起手来,又问:“贺也贺了,傅将军想谈什麽?”
傅行州开门见山,说道:“三殿下势起,左重明这麽大的事情,皇上连一句责备都没有,太子殿下处在什麽境地,不用我多说了。而且据我所知,三殿下一回京就给侯府发了拜帖,太子要以一敌二,心有馀而力不足吧。”
言毓琅哂道:“傅家刚刚从泥潭里把腿拔出来,还是先顾着自己吧。”
傅行州循循善诱道:“史檬死罪,兵部也由马诘接任,太子现在没了兵部,在朝里如同瞎了一只眼,傅家可是有兵权丶有北关。太子想保住位子,指挥使,做决定要快啊。”
“你要做什麽?”言毓琅偏头打量着他,“你总不能是想要从龙之功吧?东宫到了现在,还能给你什麽呢。”
傅行州不接话了:“指挥使好好想一想,再说要不要考虑。”
言毓琅多一刻也不想留。他翻身上了马又低头道:“我听说,阎凛川已经住在你府上了?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他不是什麽好东西,小心害死你。”
傅行州笑起来,却道:“内子矜贵,容不得人指指点点。指挥使再多嘴我的家事,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东宫的车马远去,纪荥从傅行州身後跟上来,问道:“傅将军真的要偏帮太子吗?”
历经许州一场大战,纪荥像是把什麽永远地遗失在了那里,还剩下的东西拼拼凑凑,重新组成了一个人。魏峰的铭牌被他缝在腰带里,时时刻刻顶着他的骨头。
傅行州道:“东宫只剩下最後一口气,谁压上这根稻草都是一样的。言毓琅过几天可能会来找你,你知道怎麽回他。”
纪荥望着早已看不到的马车,手指在腰间搭了一下:“当然。”
傅行州回到平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宫里临时罢朝,大臣们纷纷往回折返,路上挤得一动不动。他耽搁了好一阵也不动弹,最後还是策马回来的。
平王府幽深静谧,绕过一道回廊,外面的喧闹就完全听不到了。傅行州擡头,便看见阎止在抱厦里站着,两人的眼神遥遥地碰在一起。池塘的活水从堂前流过,阎止的影子在里面映出来,远胜天然图画。
傅行州有心思赏景,却又毛躁着没耐心多等一刻。他把腰牌和盒子都放在阎止手里,又道:“回来了。”
阎止将盒子放在一旁,单独拿过腰牌给他系上,手指顺着穗子还没整理完便被捉住了。阎止就势擡起头来,说道:“萧临彻这次吃了个大亏,北关的事情插不上手,禁军他一定会查个底儿掉。”
“他喜欢随便他查好了,”傅行州道,“禁军不归我管,又没经我手。到时候萧临彻要碰多少钉子,也用不着咱们费力。”
阎止笑起来,轻声道:“你这一晚上做了不少事啊。”
他说话的时候仰着头,眼睛却有点睁不开了。傅行州知道,他审左重明用不了那麽久,後半夜还守着,是悬着心在等宫里的风声。
于是傅行州拿着他的指尖,从腰侧滑到下腹停住,热气散在他的脸颊上:“世子殿下只关心天下事,我一晚上都没吃上口热的,现在饿极了。”
阎止眯着眼睛,侧头道:“将军好生娇气,倒是我怠慢了。”
“为时未晚啊。”傅行州道。
两人胡说着进了屋,阎止凑得很近,却伸手按在他唇上:“我叫人备了热粥,这会儿应该已经好了。将军尝一尝,凑合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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