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第四十六章暗流
许州地处版图的正中央,北接关外,西连陪都,往南五百馀里全是康庄大道丶直通京城,可谓交通之咽喉要害。
但这麽个重要的地方偏偏非常小。整个许州方圆不足百里,南北皆是荒原。这样一座小城要承担起维系北大关与京城的交通往来,显得有些不堪其重,如同洪流主干上泛起的一朵小小的浪花。
此时未至清晨,天色灰蒙蒙的,一队流民正在城门外挨个登记,向内缓缓挪动着。几日之内,京城连着向许州下发了数道诏令。
先是将许州知府痛快地革了职,而後便要求尽快招抚安置流民,不生事端,限一月内拿出结果来。许州上下如同着了火一般,不合眼地转起来。可饶是如此,境况依然没什麽好转,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意思。
城门外,一队骑兵由远而近,绕过流民挤到了最前面。困倦的士兵抹一把眼睛,刚想问怎麽回事,只见一封文牒递到眼前来。
“兵部押送,放行。”
士兵还未看清文牒上姓甚名谁,领头那人不耐烦了,将手一收便要进城。
那士兵擡头见队伍中间簇拥着一个红衣人,高鼻深眼丶神情张扬,便想起之前传言京城有羯人流窜的小道消息,登时惊醒过来,喝问道:“什麽人!”
“这不是你该问的,”领头押送那人显然不愿多说,“诏令文牒一应具在,尽快放行才是。”
士兵仍有犹疑,却见中间的红衣人侧头和身边说了几句,那同样高鼻深眼的副将便上前来,伸手将一枚令牌亮在他眼前。
令牌是新鲜物件,上面的纹样士兵却认得,他在羯人的战旗上见过不知多少次。这纹样又镶着金色,红衣人想必也不是平常人物了。
士兵震惊有馀,心中怒火顿起,手中长矛一竖,脱口而出道:“尔等羯人,如何能到此处!”
此言一出,流民队伍中隐约议论起来。
红衣人的副将却不为所动,幽绿的眼珠一错不错地看着他:“两国要事,借贵宝地一用。你们皇帝都要给我们三分薄面,你有什麽资格盘问?”
这话很是跋扈,有如火上浇油,流民明显爆发出一阵愤怒的骚乱。领头押送那人眼见情形不对,提缰撇开那多事的士兵,见城门已开,拉上队伍赶紧远离这是非之地。
红衣人拥在人群中间,刚刚走到城门洞下,他身後忽然喧哗起来。
数里之外,西北军军旗飘展,向着许州徐徐而行。
傅行州勒住缰绳,看向远方朦胧的城郭。这时候阴着天,丘陵上雾蒙蒙一片,接天连地,白茫茫的。远处的许州只有个灰色的轮廓,看不清楚。
阎止策马跟在他旁边,身上是一色浅灰并薄蓝的官服,衬得他身形样貌格外出挑。他左肩上戴了一个兔皮护肩,正固定在刀口处,将里外都护得严实。
兔皮软和又结实,夏天用也不闷热,是傅老将军特意找人给他做的。
那日他跟着傅行州前去家宴,之後不多久傅老将军便差人送来了这个。阎止里外翻着知道是上好的料子,向傅行州道:“一点小伤,还让老将军费心了。”
傅行州把护肩帮他带上,尺寸妥帖,掩在外袍下看不出来。他瞧着满意,不置可否道:“给你就收着吧,难得有小辈让他喜欢。”
阎止回过神来,见傅行州仍眺着许州。他们此行不止是要平了流民的乱,更是要盯着珈乌不得兴风作浪,踏踏实实地把和谈谈完。
然而多方都在这兵家必争的咽喉之地凑齐了,事情想来不会简单。
阎止问:“许州不大,驻地有限,你打算带多少人进去?”
傅行州权衡了一路,心中已有定数:“城中和谈,不宜带太多军队,百人随行即可。”